《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李安导演巅峰之作·隔离系列影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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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电影在电影院看过之后，在电视上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体验感实在是差得太远，《少年Pi的奇幻漂流》就是这样一部杰作，到目前为止也是李安导演的个人巅峰。自从有了3D电影，在电影院被镜头打脸下意识低头躲避的，就只有《阿凡达》里的尾巴和《少年Pi》里的飞飞鱼。

众所周知，少年Pi是表里两个故事，表面讲的是Pi和老虎同坐一条船，内里却说的是一个人吃人的海难故事，过往还有些人提出有更加隐晦的第三个故事，试图还原可能的真相。

Pi出身在印度，父亲经营一个动物园，后来因为时局动荡，父母决定将动物运到加拿大，17岁的Pi不得不和心爱的初恋女孩分手。

在大海最深处的马里亚纳海沟上，轮船遇到暴风雨倾覆，Pi和几只动物逃到了一艘救生艇上，一只摔断腿的斑马，一只母猩猩，一只鬣狗和一头孟加拉虎。鬣狗咬死了斑马和猩猩，老虎咬死了鬣狗，最后只剩下Pi和老虎在救生艇上对峙，他们一起在太平洋上漂流了227天。

获救之后，日本轮船公司派两个人去调查沉船原因，起初他们不满意Pi讲述的故事，觉得没有人能和一只孟加拉虎同坐一条小船长达半年多。

Pi于是又讲了另外一个故事。

一同逃上救生艇的是四个人，一个摔断腿的水手，一个厨子，还有Pi和他的母亲。水手重伤感染而死，厨子用他的肉做饵钓鱼，后来还吃了他的肉。Pi的母亲斥责厨子，后来被厨子杀害，Pi为母亲报仇杀了厨子，吃了厨子的肉，一个人活下来了。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日本轮船公司的调查员选择相信有老虎的故事。

很显然这两个故事里有共同之处，斑马和水手都摔断了腿，厨子和鬣狗都很残忍，猩猩就是pi的母亲，老虎就是pi自己。

那么所谓的第三个故事是怎么回事呢？有人通过大量的细节线索论证，pi有可能是吃了自己的母亲，从而将故事拉进了更加残酷的深渊。

片中日本调查员就曾经提出pi所说的第一个故事有漏洞，pi说猩猩是趴在一堆香蕉上漂到了救生艇附近，调查员说香蕉是浮不起来。后来pi讲第二个故事依然用了这个错误，说母亲是趴在香蕉上被救起。然后说到母亲被杀后，厨子把尸体扔进大海喂了鲨鱼，之前pi说厨子吃了水手时，一再强调厨子绝不浪费。总之关于母亲的细节有很多疑问，但pi都有故意回避的嫌疑。

所谓最强证据是漂浮的人形浮岛，pi上了岛吃了树根，老虎吃了狐蒙，后来pi在一朵花里发现了牙齿才逃离人形浮岛。

因为电影细节线索很多，又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多一些猜测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个人并不支持所谓的第三个故事，两个故事的交织，信息量已经很大了，我们可以先看看导演自己是怎么说的。

《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是通过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李安说:

“我深爱这个故事，曾经觉得它是没法拍成电影的，因为它的内容是关于冒险、希望、奇迹、生存和信心。故事最难改编的部分也是最好的部分，什么是精神力量，什么是信仰，什么是神。终于，我决定接受挑战，让更多的人一起分享我阅读的感动。”

无论真相如何，海难是一定发生了的，而老虎的故事必定是假的，没有人会为给老虎起名叫理查德·帕克，这个名字来自一个真实的海难事故。

1884年，英国“木犀草”号沉没，4名船员被困在南大西洋，一个名叫理查德·帕克的17岁男孩是第一次出海，据说他不听劝阻喝了海水导致生病虚弱。三名成年船员认为他必死无疑，就杀死了理查德·帕克，分食了他的肉。三人被救之后因谋杀罪被起诉，此案包含的法律和道德问题曾经引起广泛关注。

哈佛公开课——正义该如何是好，就讨论过这个案例，据说是很多法学院必然会学习的一个案例。

正因为如此，壹戈第一次看少年pi的时候，看到老虎名叫理查德·帕克，然后看到他们家准备乘船出海，就知道会是一个食人的故事。电影最精彩的部分是海上漂流的那一段，我当时在影院就没在意pi的命运，而是被安叔的镜头语言和逼真的特效折服了。

从安叔对原著的评价，基本可以知道电影的核心价值观在于信仰的精神力量，大海上的奇幻漂流是对价值观的验证，而真正关键的信息其实在片头和片尾。

我们先从片名说起，《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是一个很奇怪的译名，原著和电影都叫《Life of Pi》，所以它讲的是对生活的感悟。

Pi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他不满意自己的名字“便辛”，所以自己给改成了pi，就是圆周率那个π，而且电影还有pi默写圆周率的片段。

背诵圆周率一直是很多人热衷的事情，90年代有很多家长逼着自己的孩子背诵，日本人曾经创造了4万多位的记录，2019年一个中国人刷新世界纪录到了67890位，很恐怖！

这东西难在哪里呢，它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也就是无理数，没有任何规律。我数学一直不好，总弄不明白圆周率为什么是一个无理数，就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圆。电影渲染这个桥段恐怕是在说，生活就像一个无理数，未来发生什么毫无规律，老话说“世事无常”！

人生总会遇到一些不能理解不可抗拒的事情，所以人才会需要信仰。信仰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概念，并不止于宗教，而少年Pi却有不止一个宗教信仰。最开始pi随母亲信仰印度教，偶然的机会进了天主教堂信了耶稣，后来还信仰伊斯兰教，中年的pi后来还信犹太教。

父亲曾经嘲讽Pi，什么都信就相当于什么都不信。父亲因为现代医学救了命，所以是一个相信科学技术的现代人，但科学其实也是一种信仰。

母亲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的pi并不能理解真正的信仰，他还在寻找方向。母亲赞同父亲对科学的看法，但她同时也提出科学技术改变的是外在的世界，无法解决人们内心的问题，这就是理解电影的关键。

前面说了pi就是老虎，又为什么会有Pi和老虎大量的对峙和冲突呢？老虎和pi实际是感性和理性的两面，这个隐喻的来源可以参考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的诗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

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于我，过去、现在和未来

To hold long chiding conference.

商讨聚会 各执一词 纷扰不息。

My lusts usurp the present tense

林林总总的 欲望，掠取着我的现在

And strangle Reason in his seat.

把“理性”扼杀于它的宝座

My loves leap through the future's fence

我的爱越过未来的藩篱

To dance with dream-enfranchised feet.

梦想解放出它们的双脚，舞蹈不停。

In me the cave-man clasps the seer,

于我，穴居人攫取了先知，

And garlanded Apollo goes

佩戴花环的阿波罗神

Chanting to Abraham's deaf ear.

向亚伯拉罕的聋耳唱叹歌吟。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Look in my heart, kind friends, and tremble,

审视我的内心吧，亲爱的朋友，你应颤栗，

Since there your elements assemble.

因为那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在海难初期，pi如果不释放心中的猛兽，他不可能活下来，老虎代表的是感性和本能欲望的一面。作为人的pi是理性的一面，他必须时刻遏制兽性的侵蚀。在食物断绝的时候，老虎曾经跳下船去追逐海里的鱼，这显然是说pi在饥饿驱使下曾经失去理智，包括后来训练老虎，是说他必须有意识的节约淡水和食物。

Pi在大海上漫无目的漂流，也可以理解为心灵的迷失，凝视大海深处，看到的其实是自己内心的投射，所以大海上震撼美景并不全是为了炫技，而是pi濒临死亡的梦境和陷入疯狂的幻觉。

关于浮岛，电影里有几个铺垫镜头，一个是pi找到天主教堂之前有一个外景，就是一个仰卧的人形，后来pi感谢毗湿奴带他认识了耶稣，毗湿奴的雕像就是一尊睡神。

毗湿奴是印度三大主神之一，传说毗湿奴躺在大蛇阿南塔的身上沉睡，在宇宙之海上漂浮。每当宇宙循环的周期一“劫”之始，毗湿奴一觉醒来，从他的肚脐里长出的一朵莲花中诞生的梵天就开始创造世界，而一劫之末湿婆又毁灭世界。毗湿奴反复沉睡、苏醒，宇宙不断循环、更新。

这么看来，人形浮岛显然对应的是毗湿奴雕像，也就是和信仰以及理性有关。

原著在pi和老虎遭遇暴风雨之后，遇到的并不是浮岛，而是另一艘救生艇，上面有一个人已经瞎了，pi当时也瞎了，估计都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短暂性失明。那个人诱骗了pi企图掐死他，却被老虎咬死吃掉了，其实就是被pi吃掉了。电影关于人形岛部分的改编，显然是想回避过于直白的食人情节，那就更不可能是所谓的食母证据。

经历了二百多天的饥饿，孤独，烈日，寒夜和暴风雨，少年pi依仗心中的兽性保证不会饿死，依靠强大的精神力量保持不会疯掉，最终获救之时，他理智选择人性的一面，将老虎放归山林。

片尾两个日本调查员对两个故事其实都不满意，无法接近沉船的真相。但听完第二个故事之后他，们还是选择了将第一个故事写进报告，意味着选择了人性善良的一面。

中年的pi在讲完了故事之后，问对面的作家愿意相信哪个故事，作家说有老虎的一个，那个比较精彩，pi于是说他选择了跟随上帝。

这个故事并不是为食人者开脱，所以也不用费劲去寻找所谓的真相。对于虚构的小说和电影，过于追求所谓的真相，有可能得到的只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正如pi的父亲所说，你从野兽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你自己的情感投射。

世事无常，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圆，无论将来遭遇什么，你能否保持内心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