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我还可以在她面前像小孩子撒撒娇，母亲走了，我从此无根

文/赵主任

领导和我关系不太好，经常挑我毛病。什么迟到早退，什么产品报告写的不详细，更甚的是，领导对我的价值观有质疑，批评我，不该一天天沉浸在耍手机上，有时间多看看书啥的。

我嘴里答应，我内心其实是极其抵触领导的。单位人都有领导的朋友圈，就我没有，我也不关心。听说领导的朋友圈很单一，一个月也发不了一条信息。

没有领导的朋友圈更省心，反正我也不用溜须领导，破罐子破摔吧，准确的说，我也不用他瞧不起，只要我自己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工资就可以。

每次和领导请假，领导都是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就好像我在找各种的理由撒谎。

每回我请假的理由，都不能是去和同学喝酒，和女友上街溜达啥的，那样会死定了。尽量都家里人身上靠，什么我奶奶生病了，我奶奶昨天要去医院打点滴，我奶奶那啥有点不舒服。

领导虽然令我厌恶，有一点比较好，比较善解人意，我一请假，他就皱眉头：是啊，你该回去看看，替我向老人家问好。年轻人多回家看看老人是好事！

领导出国创业多年，一部分业务刚刚迁回国内，我也是刚刚加入。领导在国外养成的习惯，经常住公司的酒店，彻夜通宵工作到很晚，这一点敬业精神，我内心还是比较敬佩的。

领导几乎不怎么回家，基本上，就是每周回去看望一下老母亲，在母亲那住一夜，然后返回继续工作。

据说，领导和家人的关系都不大好，由于领导以前在国外多年，对家里不管不问，领导媳妇伺候多年婆婆，最后还是选择离了婚。

领导的哥哥妹妹啥的也是对领导有很大意见，抱怨领导一心扑在了事业上，对家里不管不问，没有担当，所以他们很少来往。

据说，领导不在他的家族群里，即便在群里也没人和他说话。这些都是我单位会计告诉我的。

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领导在单位，一个人孤独的身影，领导有事没事就是办公室和母亲家两点一线，也没有过多的社交。

那天晚上我加班，领导的办公室是透明的那种，我看到领导摆弄手机，突然领导瑟瑟发抖，然后，眼泪眼泪噼里啪啦砸在了他手机上。

后来才知道，是领导的大女儿把领导拽进了家族群。领导的大女儿在我们单位，是会计。

领导的大女儿和我关系好，那天晚上我和私信说，爸好久没有感受到家族的温暖了。我说，我看见了，那天晚上，他在办公室里哭得浑身发抖。

领导天天早上在家族群里第一件事，就是发布问候老母亲身体好的短信。一直持续了好久，群里也都没有人回应。

领导孤独呆在家族群里自嗨，就像一个小丑。领导仍是孜孜不倦的坚持每天都发，然后每周都回家看望自己老母亲。

春节前，领导的老母亲过世了，领导那阵子极其萎靡。每天晚上都是望着办公室窗外发呆，一直到深夜。

那天晚上，领导约我吃饭，在单位楼下的一个砂锅店。领导在国外过年养成的习惯，很少下大饭店，基本都是工作餐。

那天晚上下大雪，店里基本都没人了，领导要老板烫了一壶酒。印象中，领导回国后几乎没喝过酒。领导一直不说话，喝了半瓶子白酒。我劝他少喝一点。

他突然问我：我是不是很可恨，我是不是很可怜……

出去这么多年，没孝敬着老妈妈，回来陪老妈妈几年，老妈说走就走了。和家里人所有人都结了仇，老妈现在还走了……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走我的弯路，钱再多都没有任何意义。记住，老妈妈没了，一切都没了！

领导脸变得扭曲，眼泪噼里啪啦砸进了砂锅里：这世界上，没有比没伺候着母亲，母亲就过世了，更痛苦的事了！

妈妈在的时候，不觉得儿子是一种称呼或荣誉，妈妈没了，才知道这辈子儿子已经做完，下辈子做儿子的福分，还不知道有没有资格轮到我！

领导突然趴在桌子上抽泣，然后放声大哭，哭的浑身发抖。

外面的雪很大。我坐在靠窗户的位子上陪着领导哭，店里的老板惊愕到了：怎么还有人哭的这么毫不顾及，这么狼狈。

第二天早上，领导飞回国外的总公司了，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有时间去看看你妈妈，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妈！

我回复：知道了，爸。

然后，我一个人竟然趴在桌子上，哭的瑟瑟发抖。失去妈妈的怀抱的我，可怜我没了妈妈的爸爸。

那天晚上，我姐坐在爸爸的办公室里，翻弄着爸爸的朋友圈。爸爸在机场吃面时发的信息：

母亲在，我还可以在母亲面前像小孩子一样撒撒娇。母亲走了，再好吃的面，也从此失去了滋味。

母亲走了，那天起，我从此无根。

姐姐眼泪喷溅在爸爸的手机屏幕上：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