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冯小刚的“女兵情结”与《小时代》

有人说《芳华》是“致一代人的那段芬芳年华”，这是不准确的。人家冯导辛辛苦苦、倾尽情怀，一下被人说成给老炮儿们私人定制的“致青春”了，六爷不答应。虽然电影前半部分，文工团的少女们青春洋溢、颜色饱满，舞蹈、音乐、泳池、澡堂，恍惚给人一种看国产青春片的感觉。如果不理解背景的话，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在脑海里飘过了《小时代》中林萧、顾里等人的身影。当然文工团的那些少男少女们，也算得上是大时代中的“小时代”了。

冯小刚这个岁数的人，对文工团是有特殊感情的，更何况他还在文工团做过美工。他自己在自传里就曾经写过“她的长相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她的脖子十分的光洁，光洁的颈部优美地立在军装的小翻领中。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脖子空堂穿上军装。只要是提到性感这个词，我首先想到的画面就是以上的描述。直到今天我都想为这样一个细节拍一部电影，抒发多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女兵情结。”

这种“情结”，也是被人诟病最多的。于是还有一种批评就是，冯裤子们所怀念的、留恋的、表达的，不过是一种少数的、贵族式的、远离苦难的特权享有者们的生活。话虽这么讲，但每个人都有为自己的阶层表达悲喜的权利。也许还会有人说，你当初享有了特权，如今又有了话语权，为什么不能有担当一些，为当年受过苦难的人表达一下悲伤？一定有很多导演这么想过，可是，拍的话？你猜会怎么着？

看了看我书桌上的书，在手边的就有《夹边沟记事》、《一百个人的十年》、《1966年》、阿城的《遍地风流》等等。都是好故事，都有力量，但要改编影视剧的话，你猜又会怎么着？

其实《芳华》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进行表达。镜头里你所看到的，仅仅是水面上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而水面之下的，需要你去细细琢磨。即便偶尔出现的一些镜头，也会把你拉回到那个年代，使你悚然而惊。猪穿过的喧闹街头、黑布笼罩下的巨像、血腥的战场、摔在地上的假肢……

嗯，还是换个话题，《芳华》，其实是在讲离别。

当黄轩饰演的“活雷锋”刘峰，因为“流氓事件”离开文工团时，背景音乐正是李叔同的《送别》。他因为听了邓丽君的一首靡靡之音，心神摇曳抱了暗恋许久的女同志，再加上女同志的情节夸大，于是这个“活雷锋”、道德完人、禁欲时代的人性范本、集体主义价值观下造就的英雄模范，形象轰然坍塌。他被迫离开，他眼神拒绝，他在心灵上自我放逐，他送别了过去的自己。从那之后，刘峰就已经死了。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当文工团解散时，萧穗子拿出情书准备给暗恋许久的陈灿。结果高干子弟郝淑雯告诉她，她已经和陈灿好上了。而真正击溃萧穗子的，是郝淑雯紧接着的那句“我们两家门当户对”。萧穗子拿出情书撕碎，和泪水一起洒在了无边的黑夜里。青丝送春拼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

最好的还是苗苗饰演的何小萍。刘峰被集体伤害要离开时，小萍冲宿舍楼的大喊，她嘴角的一抹冷笑，她送别刘峰时的情谊，令《送别》听上去也柔情了三分。何小萍好像一直在离别。离开文工团，送别来前线的战友，送别受伤的战士，送别正常的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她，在草地上一段独舞后病好了，仿佛一场重生，告别昔日的那个自己。

文工团解散前的送别宴、巨像上缓缓落下的黑幕布、颓然坐在战场上让战友离去……都是一幕幕的送别。冯小刚大概也是借此要送别一下自己的青春以及内心深处的情结。

此处应该响起《送别》。

唱起来一定要深情，一定不能越唱越欢快。

——四条眉毛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