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金瓶梅：西门府的双十一

山东府清河县一年一度的双十一购物节，马上就要到了。

清河县城，地处大运河边，是运河航道最重要的枢纽之一，是经济繁茂、商埠云集、船只汇聚的商业重地。若在清河城的码头上往运河观望，会看到运河上百舸争流、船帆如云。湖船、大滩船、舫船、飞蓬船、刀鱼船、七帆船，各式各样，各具其用。北京之绣、天津之毯、山西之醋、两浙布帛、广东珠玉、蜀中麻椒、东北三宝，丝帛布缕、油盐酱醋、米麦杂粮，一一经过清河城的码头，南上北下、东运西输。南北交汇、漕运发达的清河县城，城内更是商业兴旺、店铺林立、街市阜盛，巨贾豪商、贩夫走卒熙来攘往；游人百姓摩肩擦踵；戏子名伶招摇过市。平日尚且如此繁华热闹，逢年过节，城内则更是一番蒸腾景象。

而双十一购物节，就是清河城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双十一购物节”顾名思义，为什么叫“双十一”呢？是取“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宫羞”之意，日子就定在了十一月十一这天。清河城作为北方最繁华富饶的都市，几年下来，“双十一”已经成了一年一度购物、游乐、狂欢的盛会，其盛大甚至超过了元宵节。

清河县的人都知道，清河的首富是西门庆西门大官人。西门庆的产业非常多：船运、药铺、绸缎铺、典当铺、米铺，甚至盐的生意、向官吏放贷他也做。人人都说西门大官人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钱过北斗、米烂陈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亮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堆满大象口中牙。但西门大官人更出名的，是他的妻妾佳人。正室吴月娘，二房李娇儿，后面依次是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李瓶儿，再加上被西门庆收用的丫鬟春梅、蕙莲等人，个个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多的地方就是血雨腥风的江湖，西门庆的后院里，他的各房妻妾之间，天天充斥着刀光剑影，比起后宫争斗来，恐怕也不遑多让了。而每年的“双十一”，则是潘金莲、李瓶儿们这一年后宫争斗成果汇报演出的时刻。是的，购物，从来都是女人们的战场。

谁能买到好的衣服，谁能淘到好的胭脂水粉，谁能买来最好吃的零食，谁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私房小店，一个女人的品味、眼光、境界、优雅程度，什么时候能完美体现出来？就是在购物的时候。反正西门大官人的家眷又不缺钱，比的就是一个境界。平日买什么东西算不得本事，在双十一这一天，谁买的东西最有品味，那才叫雅致。

在双十一的前几天，西门庆几位妻妾就通过各自的丫鬟开始相互试探、打探敌情了。最早是吴月娘的丫鬟玉箫跟潘金莲的丫鬟秋菊聊天时“无意”中说，她家大娘这两天很兴奋，因为双十一那天要去一家盯了好久的化妆品店“拔草”。秋菊听完之后赶紧回来给五娘潘金莲汇报，这金莲明知道吴月娘很可能是在诈她，可还是让秋菊跑了一趟。果不其然，那家店的化妆品，质量相当一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兵不厌诈，水不厌深。最后决战来临之前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迷惑对方，清河城的店铺林林总总有那么多，但我一定不能让我心仪的那家店被她们知道——吴月娘、潘金莲、李瓶儿她们都这么想。

双十一这天终于到了。不过最早出门的却是西门庆，未等掌灯时分就起身，同“十兄弟”中的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三人，并马而行去勾栏街李桂姐家喝酒听曲去了。喝酒归喝酒，但消息却不停地由西门庆几个小厮传过来。先是传来消息说吴月娘、潘金莲、李瓶儿、孟玉楼她们几人几乎同时出了门，方向各不相同，都一头扎进了清河城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盏茶没喝完，又传来消息说，潘金莲入手最快，她在一家内衣店买了件“纱绿潞绸、永祥云嵌八宝、水光绢里儿、紫线带儿、里面装着排草玫瑰花肚兜”。几人听完之后，应伯爵嘿嘿一笑，冲西门庆说，哥哥有福了，今晚上恐怕要美滋滋了。

消息接连不断地传来，吴月娘先买的是两件大氅衣，一件是男款的“紫羊绒鹤氅”，一件是女款的“沉香色遍地金妆花段子鹤氅”，情侣款，看来是想和西门庆一块穿。吴月娘不愧是大房正室，一出手就云淡风轻，从根本上表明了身份——我和西门才是正牌夫妻，你们呀都是小狐狸精。

而潘金莲除了那件“排草玫瑰花肚兜”来增添闺房乐趣之外，还买了“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儿”以及“白绉纱金梁冠儿”。这两件都是有说头的，买鞋是因为西门庆最喜欢她的三寸金莲小脚，而“金梁冠儿”按说只有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可以佩戴，可潘金莲最是叛逆不服，所以也买了“金梁冠儿”来带上一带。

李瓶儿性格稍稍温婉，没给自己买东西，而是给西门庆买了“绣银条纱搭胡鸭绿直身”和“茜红毡段蓝绫子裤儿”，都是当年的流行款，但李瓶儿找的店铺，都是名家大师傅从流行款的基础上，做了匠心独运的改动。比流行款更加时尚而又有格调。

孟玉楼和李娇儿买的首饰居多。孟玉楼买的是“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相宝石满冠髻”，李娇儿买的是“大翠重云子钿儿”和“金玲珑簪儿”。孙雪娥在几位妻妾中是最不受西门庆喜爱的，这次她趁着双十一，另辟蹊径，没买衣服没买首饰，她买的是吃的。“果馅椒盐金饼”、“糟鹅胗掌”、“劈晒雏鸡脯翅儿”、“王瓜拌辽东金虾”，都是西门庆喜欢而当时又比较少见的吃食。

等到了下午，西门庆的小厮玳安传来消息，说潘金莲和孟玉楼、李娇儿起了争执。她们三人下午到了同一家店，那是一家趣玩店，店主路子比较野，通过在海外的朋友代购，专门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这次，潘金莲她们三人都看上了同一件东西——缅铃。缅铃是云南、缅甸国生产的，单头放了水银，外面包了金子一层，又烧焊一遍，又包了金子一层，这里七层金子裹的缅铃。里面水银流出，震得金子乱转。是夫妻闺房乐趣的重要道具，当时国内稀少，属于进口奢侈品，而这次双十一购物狂欢节，整个清河城就这么一个，潘金莲、孟玉楼、李娇儿早早就盯上了。几人都知道西门庆的爱好，要是买下这个缅铃的话，肯定独得恩宠了。三人争来争去，各不相让，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最后，是西门庆出面，将缅铃买了回去这才算完。只不过，当晚，西门庆是去的李瓶儿房里，留下潘金莲、孟玉楼、李娇儿门儿倚遍，眼儿望穿，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

这正是：双十一，西门府莺莺燕燕各争春；狂欢日，清河城花花柳柳意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