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不是因为前夫家暴,而是......我不能生!|她的故事

图片原创 作者陈丹礼

离婚不是因为前夫家暴,而是......我不能生!|她的故事

1


徐阳在工厂招工队伍里认识了巧姐。

队伍里有来自五湖四海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也有中年人,一律冒着寒冷吃风。

这里比别处寒假工待遇要高,徐阳经历漫长等待,厂门终于打开。

工厂培育人才不易,为杜绝学生混迹其中,有专员检查,一下有人指着他:“你,就是你,出来!”

四周忽然散开,他瘦高个鹤立鸡群的抢眼。

发黄衬衫刚用污鸡净漂过,土橘风衣,帆布鞋半旧,破洞牛仔裤,帽子临时买的有点新。

对方仔细检查徐阳的行李、书包,一支笔一本书也没有。

他摘下帽子咧嘴一笑,几分纯朴:“您好,我出来三年,家里穷不上学了。”

那人不言语,眼神犀利,他惶恐不安准备坦白时,有个大姐走上前:“领导,上一个厂他和俺同一条线怼小零件的,肯定不是学生啦!”

他立刻意会,再开口带了浓浓乡音,一脸讨好加逢迎。

对方打量他俩好几眼,总算半信半疑。

大姐三十出头,或许更年轻些,对他招招手,他凑近听见她小声提示:“别回答老师问题那样一本正经!普通话说太好,人家不信的。”

她用手掩着嘴,指头粗糙,指缝里还有泥。上半边脸白皙透粉,眼睛黑白分明,眉毛微弯尾部下垂,额头有个美人尖,发量多而浓黑。

徐阳感觉整个世界笼罩在安宁中,暖而香的气息萦绕鼻翼。

2

徐阳说:“你……你的普通话也挺好的。”

她仰头笑,略厚嘴唇绽成两片艳红,牙齿小而白。

徐阳连忙四处乱看,不自知的疏离,等回过神,大姐不见踪影。

很快左边那批被安排去河南抛光,右边那批发往东莞,他幸运留厂。

排队填资料、面试、抽血体检,徐阳谨记大姐嘱咐,全程不使用标准普通话装傻憨。

当天分宿舍,上下铺他睡下铺。

车间颇严格,着无尘鞋服,戴帽子、口罩、手套,人人只露一双眼睛。

徐阳负责检测手机屏画面显示异常,筛选出残次品,标明细因。

第一周跟在师傅后头看学习,熟记筛选规格,领导随时抽查有无背熟。

食堂饺子五元一大碗,他吃了几天饿得改成吃饭。

结果怕吃不饱打多了,菜不够地方放,正就着汤咽白饭。

有人落座对面,他礼貌把餐盘往回挪了挪,抬头一看,是入厂那天帮自己解围的大姐。

她一身白色厨师服沾染油烟的腻,一小碗饭,菜量大而丰富,兀自走神,半天不动筷。

徐阳不确定对方是否记得自己,未敢搭腔,大姐把菜往他面前一推:“吃吧,我吃不下。”

“嗨,你在厨房做啊?”

她再不言语,徐阳果断夹起半只虎皮凤爪,骨头还没吐,她把菜全倒他餐盘里,有一粒鱼丸滚出来。

徐阳心一紧,道“可惜”,大姐眼明手快一夹,自然往他嘴里一塞。

他匆匆咀嚼吞了,有几分尴尬。

还在长身体,无法抗拒食物,后厨菜色比排队打的香,迅速光盘。

有个妇女喊她:“阿巧,看男朋友吃你就饱了吧,滚过来洗碗!”

阿巧面上划过一丝厌恶,转头骂了句粗口:“我老乡弟弟啦,乱讲打死你!”

3

接下来他总期待与她偶遇,扑过几次空,捱着饥饿迟一小时再去,她果然在角落孤零零等他。

如此数日,徐阳知道阿巧遭老公家暴才跑出来打工,后厨地域的拉帮结派排挤她,过得不好。

他占了便宜,掏心窝开导,一口一个“巧姐”。

月底休两天,巧姐请看电影,他不好推辞。

路上有男人问巧姐要电话,他怒目瞪视也没用,她淡定把手往他肘窝伸,那个烦人精便消停。

回去他送她到宿舍楼下,正谈天说笑的巧姐脸色一变往他身后躲:“我……我老公!”

所有人在娱乐室看大电视,凶神恶煞的男人独自在门口抽烟,吞云吐雾像镇宅的雄狮要吃邪祟。

徐阳感受背后揪着自己大衣的手在抖,掩护她步步后退,从另一侧楼梯上去。

分别时巧姐低着头,眼泪却大颗大颗无助砸落地面,他的心很乱。

她美丽柔弱,他却没资格阻止别人来寻妻。

那个男人五大三粗,也打不过。

离开中途与她丈夫擦肩而过,徐阳的心高高吊起,挣扎几番折回去。

巧姐被踹,凄惨尖叫从胸腔挤出,看热闹的只在门口伸出个头,无人相帮。

徐阳涌起一股血性,捏拳冲上去。

他落了三颗牙齿,一只眼睛肿得凸起,被掐住脖子快断气时,嗓子喊哑的她搬起凳子砸在了自己男人背上。

徐阳被狠狠一丢,摔晕过去。

醒来躺在简陋的医院病房,她披头散发守着,丈夫判定她在外偷汉,负气回了老家。

4

他听着这个结果,扯扯嘴皮笑不出来。

最近某台企频发跳楼索赔事件,敏感异常,他们厂对员工服从性要求很高。过几天出院果然被辞,结了4000多块,不少,但不够学杂费。

他落寞出厂,巧姐在外头张望:“小阳,走,姐带你找下家!”

亲昵语气,开朗笑颜,他的心瞬间转晴。

乘车同去东莞,他们进另一个厂绑礼品吊牌。

绳子两端穿过礼品盒打好的孔,双手同时打结,其中一条绳要在指定的孔穿上识别吊牌。

每日保底1200个起,超出另计酬,多劳多得。

熟手机器人似的嗒嗒嗒上午便达标,徐阳手劲大心又急,嘶啦,礼品盒破了。

巧姐快速夺过、往屁股下一塞,手把手教:“后面三根手指夹住绳,力道不往纸盒孔走就没事了,你看我!”

徐阳很快掌握,几个报废的晚上下班夹在衣服里带走扔掉。少一个两个看不出来,可交货点算时他总慌,努力接受自身的灰度。

感情突飞猛进,徐阳认了她当干姐姐。回校时她坚持送弟弟一套新买的运动服。

“姐夫找不到这儿吧?”他担心她。

“那死鬼终于同意离婚了。姐哪儿也不去,等你暑假再来。”

“好!常联系啊。”

“不用,你好好上学。”

洗衣服时一抖,落出个白色信封,里头有4000块钱。

那一瞬间,徐阳的心软得像一颗被戳破的流心蛋。

徐阳的父亲死后,母亲外出打工不归。山区贫苦,生活的褶皱如此风轻云淡将亲情随意折损。

长这么大还没别的女人给过他钱花,仿若茕茕孑立的世间终于有人与自己有所关联。

徐阳把这笔钱存进银行,他有手有脚不花离异妇女的钱。

5

大三大四的春节,徐阳都和巧姐一起度过。

过年三倍工资,他们像两台人工机器,一天能干4000多。

收工时赶在超市关门前打折清货,狂买肉菜。

吃完倦意上头懒得收拾,她笑着说:“小阳,姐终于离婚啦!”

他赶紧恭贺,俩人隔着电磁炉各抱一床被子继续喝。

“你不回家过年,想孩子吗?”

她幽幽轻叹:“没孩子,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也省得大过年的去讨嫌,一堆孩子要红包也吃不消!”

他不由感慨:“在外头还认识别人吗?”

“你啊,可不能和姐生分,有困难别怕开口。”

他暗暗发誓要把她当亲姐姐,余生不弃。

关于毕业后何去何从,他打算开个托管中心。

这里外来工子弟多,他们的孩子也多,放学后顾不上,辅导作业力不从心。

“你要不要一起?之前的4000块当入股了。”

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我什么都不会,给孩子们做做饭还差不多。”

六月,他拿了毕业证又进厂2个月,等9月开学双双离职,租下套四室一厅带厨卫,添置书桌椅、寝具、厨具,聘请两位女老师,招到35个学生。

巧姐全权负责伙食、卫生、带队接送。

不同学校的分批清点领回,下雨前后两个背着一趟趟跑。

等最后一位家长接走孩子,她才下班。

他俩都细心,负责,对孩子们好,口碑慢慢打响,规模愈大,扩成两层。

第三年有个女孩对徐阳有意,她积极促成,年底成婚。

婚礼上,巧姐有条不紊招待宾客,安排大小事,看着他与新娘,笑得爽朗。

巧姐单身许久,不谈对象,按她的话“还是一个人自在”。

可每次与托管的孩子相处,她总温暖得浑身散发母爱。

有个男孩掀起衣服给她看自己青青紫紫的背,她带居委会主任上门家访,学生的后妈脸色难堪,父亲大发雷霆。

后来这个在别处托管中心被劝退的小顽皮,在他们这乖乖顺顺。

白天再热闹,巧姐一个人回租房的背影还是寂寞。

他设局相亲,她每次笑呵呵与人出去吃饭,回来便没下文。

徐阳的妻子很快怀孕,他工作家庭两头忙也顾不上。

偶尔点开巧姐的朋友圈,动态下面只有一条灰色长杠。签名仅有一个笑脸,所有悲欢藏在豁达的后头。

6

徐阳出差时,妻子突然早产危急。

巧姐打电话急call。

他赶到医院时,却只有襁褓中的女儿躺在巧姐臂弯。

他呆呆望着妻子的遗容,嚎得像个孩子。

巧姐强行挤出一抹笑安慰:“别怪她走得急,她走时叫医生一定要保住孩子,母亲都爱孩子胜过自己的命啊。”

他转头扎进她怀里嚎啕大哭,像在母亲的怀抱汲取温暖与安全。

她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小阳,别怕,会好的。孩子在,我也在,姐会陪着你。”

徐阳强打精神振作,她手忙脚乱冲奶、喂奶、换尿布、给婴儿洗澡。

亡妻的骨灰盒安置在橱窗,生前的照片与他头挨着头,安静看着这个家勉力运转。

孩子像春笋,见风就长,他每隔一段时间总发现生命的神奇。

有一次女儿伸着小手要抱抱,嘴里含糊不清说了第一句话:“阿、阿饺(巧)……”

他大气不敢出,听着奶奶的口音不断重复这个名字,心里荡出一圈涟漪。

水面的上下,是现在和过去两个时空的映照。

他二十出头与她相识,见证过彼此无数悲欢苦乐时刻。

眼下她正打开汤锅,风卷着白色水雾扑向头面,像天上的云不断聚拢又分开,时光悄然洗刷去发间的青春,潮湿轻盈裹上。

不知不觉他们相遇快十年,天亮天黑、天晴天阴不相离,像平凡水滴拥有穿石的力量,像河水将山川大地雕琢形貌。

他结结巴巴地喊她:“妞……妞妞会叫你名字了。”

她欣喜着搓着围裙跑过来,孩子立刻攀过去叫“阿饺”。

她咯咯笑着纠正:“巧……巧”,又把孩子抱到照片前:“妈妈,叫妈妈!”

孩子还是说“阿饺”。

之后他也唤她阿巧,不知何时改了叫顺的称呼,忽然有些别扭。

7

一晃数年又过去,女儿上小学后,阿巧总要求孩子出门、回家都要到母亲照片前报备。

小人儿小小的失落,很快与他们欢快告别:“爸爸、阿巧,我出去玩了。”

她微微点头,手指娴熟勾线、松线,头部被磨得光滑的针上挑下进,繁复漂亮的花纹绽放于指尖。

徐阳心里有了打算,酝酿了许久,那天他反复擦拭一本书,鼓起勇气说:“阿巧,不如,你嫁我吧。我俩一起过日子。”

她呆呆发愣,脸霎那红透,扔下毛线逃得飞快。

一路上她被贼人跟踪似的惊惶后顾,瞥见他追过来干脆撒丫子狂奔。

回到她家咣当关门,任他怎么敲都不开。

“阿巧,我有时觉得自己好像个老头,恨不得老上十岁、二十岁才能与你相衬的心情,你懂吗?”

“这些年你为了我和孩子付出了太多,有时我恍惚,你像我的母亲,像姐姐,妞妞她妈走了六年多了,我永远在心里记着她,但现在我心里也清楚,你更像我的……伴侣。”

“有你就很安心,感觉天塌下来,你也会乐观地鼓励我‘小阳,别怕’。”

他默默靠着门坐下来:“你说这世间谁和谁非要在一起呢?真的没有。就是相处的一种感觉,难舍那份感情,愿意为了对方放弃别的可能。你要是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别人,孤独死去算了,你就好好看着吧。”

门后静悄悄,忽然打开,他不防往后一倒,一串温热的泪烫上面颊。

她哭得抽抽噎噎脸皱成一团:“对不起,我骗了你,离婚不是因为前夫打我,而是我不能生。你如果想要个儿子,我、我做不到。”

他错愕片刻,哭笑不得,上前扶住她:“我不要儿子,只要你。”

“可、可我比你大,别人会笑你。”

“那我努力奔波、蓄大胡子,争取老十岁,不让你为难。”

“我……我不喜欢你!”

“那你愿意为别的男人打毛衣、带孩子、管生意管钱吗?”

她下意识摇头,又马上气恼咬唇,他笑:“那便足够了。”

8

和女儿宣布时,俩人还是很忐忑,低着头像两个犯错的大朋友。

女儿脑袋挨过来,看看娇羞的她,又瞧瞧紧张的他,各赏一个吻:“爸爸,阿巧妈妈,你们终于结婚啦!”

孩子像个小飞机头,张开双臂在家里跑起来。

他们看着女儿小蜜蜂般欢脱,一会儿险些碰到桌角,一会儿险些打向铁架,两颗心跟着七上八落。

洁白兰花绽放的季节,细细叶片映着蟹黄色花蕊,点缀在花瓣之间,夏风悄然而至,她沿着妞妞洒的花路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小丈夫。

阳光很好,草坪很绿,徐阳遍布腮帮的胡须总引她发笑。

有人说托管中心的煮饭阿姨真能耐,老牛吃嫩草爬上了老板娘的位置;

有人说新郎看重她不能生育会将自己的女儿视如己出。

这世间幸福总相似,不幸也雷同,他人的无端臆测像阳光里的灰尘无处不在,可走过这些年,他们谁也不去在乎。生活是自己的,活好当下便可。

往后余生,他们只需倾听眼前这颗心的真实,把生活好好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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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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