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选秀已“死”，练习生培训公司靠什么“活”？

文 | 桃跑

#初中女生想当韩国练习生被骗2.6万#又一个被骗案例，心怀偶像梦的少男少女们总是如此容易被“梦想”蒙骗，说到底，是内娱并没有一条成熟的“偶像之路”。

原本还可以通过偶像类选秀过一把唱跳的瘾，然而《青春有你3》的“倒奶事件”引发选秀界的蝴蝶效应，一时间，所有待播偶像选秀全部停摆，甚至连《中国好声音》这类传统选秀节目都传出了海选暂停的消息。

2018年爱奇艺《偶像练习生》的横空出世开启“选秀元年”。此后的四年时间里，以《青》《创》为代表的101系选秀一直占据着头部综艺的位置，不断向娱乐圈输送着新鲜面孔，而每年二到三档的大型偶像选秀，两三百人的练习生需求，更是为内娱原本不发达的偶像产业助力不少。

有借《偶像练习生》打响公司品牌知名度的坤音娱乐与红杉中国、真格基金8天完成估值3亿融资的神话在前，偶像经纪这一原本严重投入产出不平衡的业务一夜之间成了“财富密码”。一时间除了乐华、丝芭、果然娱乐这类有大量练习生储备、完整培训包装运营体系的偶像经纪公司外，大批影视公司也纷纷入局偶像业务，借选秀节目提高艺人曝光度，而后进一步发展演艺事业。

然而，仅靠偶像经纪公司和影视公司并不能完成每年两至三百人的练习生需求量，于是唱片公司、网红MCN公司、舞蹈教育机构等公司纷纷开始发展偶像经纪业务。只是，这类公司往往对旗下练习生没有完整的包装体系与后续运营资源，只能在前期培训上提供一定帮助，以将他们输送到各大选秀节目作为最终目标。至于旗下练习生进入节目后是一轮游还是走向成团，唯有一句“听天由命”。虽然后续发展没有保障，但“搏命”的刺激挡不住心怀偶像梦的少男少女，这类练习生培训公司低于传统偶像公司或影视公司的选拔标准无疑是吸引“生源”的金字招牌。

只是现如今，101系偶像选秀或面临全面叫停，这类以向节目输送选手为主营业务的练习生公司又靠什么盈利？而那些“选秀预备役”的练习生们，前路又在何方？

为此，骨朵对几位参加过这类练习生培训公司试镜的少男少女，以及某公司前艺人统筹进行了调查采访。

艺统拉人：广撒网，只为KPI

“我是在小红书收到C娱乐的私信。”

刚刚参加完C娱乐试镜的男孩VV告诉记者，他试镜当天是一个工作日，那天下午来试镜的男生女生少说有几十个，而联系他的艺人统筹告诉他，“周末人会更多。”

“他们好多都是和我一样在社交平台被发掘的，你一回复他们让你加微信，聊了没几句就叫我来试镜了。”VV平时是一个比较喜欢玩社交平台的男生，因为个子高衣品好，在小红书有一点粉丝。“有一天突然就来私信我了”，他告诉记者，因为自己平时也喜欢看选秀节目，所以对私信中提到的这家公司有所耳闻。“我知道他们是C娱乐的，他们今年《青3》还有个选手叫段星星。”

显然C娱乐也将今年的人气选手段星星当做了“招生简章”。在与VV的聊天中，这位艺统几句不离段星星，并不断向VV洗脑，“你条件这么好，一定能成为下一个段星星”。

由于VV在微博上也看到了选秀暂停的消息，因此他在微信上向这位艺统询问，没有选秀节目以后公司会怎样安排自己发展。“她只说选秀不会停，但具体什么时候能上节目、上什么节目她都没有告诉我，只说具体的让我去公司试镜的时候聊。”

而据骨朵向一位曾在同类公司就职过的艺统TT了解，这位艺人统筹如此着急让VV去公司面试是为了自己的KPI。

“他们招人的时候就说得很明白了，一个艺统在签到练习生之前是没有底薪的，真正的工资从你找到第一位练习生签约开始。”TT告诉记者，招人时承诺的六千底薪，在艺统们真正入职后能到手的可能只有两三千，一旦长时间无法拉到新的练习生签约，还会面临被扣工资的风险。而艺统们真正的收入“大头”，来自自己带的练习生们的“商务”抽成。

“但是练习生也接不到什么大价格的商务合作，顶多就是短视频平台接点小推广，赚得还没一些网红多。”因此，为了多赚点钱，艺统们通常会采取“广撒网”的方式来“发掘”练习生。“通常会在抖音、小红书这类平台上找，外形过得去的、会打扮的，最好再有点粉丝基础。”看到合适的人选他们就会用统一的话术发私信“试探”，如果有兴趣就让他们加微信聊，然后“忽悠”他们来公司试镜。“毕竟当面说成功率更高，所以我们有时候也会在街上直接拉人来公司。”

而来试镜者到底基础如何，家里是否支持等问题艺统都会用诸如“公司会培训”“年轻就要追梦”等话术帮他们“解决”，无论如何，成功签约才是最终目的。

练习生：人数多，机会少

邀请VV去面试的那位艺统告诉VV，C娱乐现在目前签约的练习生大概有几百人，其中大部分是仅寒暑假来京集训，北京常驻的练习生有几十人。而这几百位练习生几乎都被承诺过“名师资源”“节目输送”。

当VV问到公司对于签约练习生后续发展的安排时，C娱乐的艺统向他展示了各大选秀节目的报名表，并称这是“独家输送通道”，其中《中国新说唱》《亚洲超星团》等S级综艺项目的名字赫然在列。但网上已有公开信息，以打造国际男团选秀为目标的《亚洲超星团》已经完全停摆，已经进组集训的练习生们也已“卷铺盖回家”。

而用选秀节目“独家输送通道”来吸引签约显然是C娱乐的惯用手法。一位去试镜的女生告诉骨朵，她就是因为在网上看到这里有《创5》的报名通道而来，直到踏入C娱乐公司大门，她都还以为这里是《创5》的海选现场。而所谓的“独家通道”，只是在艺统的游说下填了一张不知最终会去向的何处的报名表。

“一填完表他们就让我签约。”这位女生回忆道，“我开始有点不想签，但他们告诉我《创5》不招收没有公司挂靠的练习生，想走他们的报名通道只能先签约。”对于目前还生死未卜、选角陷入停滞的《创5》，C娱乐给出了“明年春天一定会进组开录”的笃定回答，在这位女生听来可信度很高。只是在C娱乐发给另一位试镜者的资料截图里，《创5》的报名表上写着明晃晃的“报名已暂停”五个大字。

然而，即使《创5》明年可以如期录制播出，也并非递交报名表就一定能在节目上亮相。报名表只是获得了被节目组“筛选”的机会，公司对于练习生个人到底能否参加节目并没有实际的控制权。

当被问及偶像选秀暂停的应对方案时，C娱乐艺统告诉VV，偶像选秀虽然暂停，但其他类型的选秀依然可以继续，他们与诸如《这！就是街舞》《中国潮音》这类专业性选秀节目也有合作，可以把他们输送到这些节目上去“露脸”，“蹭蹭流量，后续咱们好运营。”但对于偶像类练习生参加专业选秀节目的劣势，他们闭口不谈。

只需七万六，即可成为唱跳网红

简单的试镜结束后，VV被带去和经纪人见面，开始了漫长的签约劝说过程。

“他们给我定了级，夸了我一通，说我有多么适合走偶像这条路，最后说看在我这么优秀的份上给我培训费打五折。”

VV给记者看了他的合同，上面明确写着“甲方为乙方提供课程培训，培训费用总额为76000 元人民币”，VV因为外形条件较好且有一定基础被定为练习生级别，由公司承担50%费用。而记者翻遍合同也没有看到任何由公司承担食宿的相关承诺，换言之，VV的这三万八仅用来买课。

合同中，C娱乐详细地介绍了自己对练习生的培训课程与考核机制，然而对于具体的评级标准以及成为签约艺人后的运营资源只字未提，承诺的优秀学员赴韩培训在如今的防疫环境下更是难以实现。

从记者的视角来看，比起练习生的经纪合约，这份合同更像是与培训机构签订的课程购买合同。

关于艺人运营问题，C娱乐统统给的是口头承诺。他们告诉VV，练习生期间会有专人帮他运营个人社交账号，帮助他在短视频平台获得粉丝流量进而接商务推广，还声称“很快赚回三万八”。如果经过一段时间练习后VV表现突出成为签约艺人，他们就会包装他参加节目，但没有提到节目期间的任何运营相关问题，只说在节目上“露脸”有助于对于个人账号流量的提升，这样更便于后续接广告赚钱。

这样的运营思路，VV想成为练习生的初衷背道而驰。“如果我想做网红，为什么不去和MCN公司签约呢？”VV对记者抱怨道。然而，甚至所谓的帮助“运营个人账号”都是空头支票，早在2019年就有媒体曝光过这类练习生培训公司“签约后就无人管理，只为了赚人头培训费。”

C娱乐并非没有成功推出的艺人。《偶练》的徐圣恩、《青2》的傅如乔、《青3》的段星星都是他们的代表艺人，无一例外，这些“成功案例”都是由选秀走出，且原本艺人就有着突出的个人能力。可以说，以C娱乐为代表的练习生培训公司，是在用大量普通学员的“培训费”，养着金字塔尖有天分的学员。

然而，即使成为公司红人也难逃压榨。去年傅如乔的一首《微微》在抖音爆火，据这位艺统称傅如乔本人收获500万版权费用，然而在合同中，记者却看到“协议期限内甲方安排乙方从事表演活动所产生之作品，在全球范围内的永久知识产权及邻接权均由甲方独占性享有”的声明。

至于完全由C娱乐打造，不借助任何选秀节目曝光的艺人团体，“银河少年团”“银河少女团”两团均毫无水花，2019年“出道”的新女团“月亮少女队”至今仅有一支进行了妆造包装的视频，并无任何音乐或影视综艺作品。

在这样的运营能力和思路下，离开选秀，以C娱乐为代表的练习生培训公司终将成为培训唱跳网红的MCN公司，而那些怀揣着偶像梦的少男少女们，只能在地下练习室日复一日地挥洒着汗水，等一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选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