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寂寞不远山

六月天，孩子的脸。大清早就来了个雷炸天，几声尖厉之后，噼里啪啦的雨渐渐大起来。透过窗子，望着这时而舒缓时而急骤的雨，几天来得燥热闷气一扫而光，突然感觉，此时的那山一定很美。
　　因为公司的事务，前天去了一趟沂南县的一个小镇，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逗留了几个时辰。那山，那人，给我留下了回味至今震撼心灵却无法描摹的美。
　　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一处几乎被人遗忘的“荒山野岭”竟然有了如此的魅力。一道山梁，一片不起眼的小坡，都会造就一个风光迥异的世界。
　　一程颠簸之后，我们下了车。顺着蜿蜒的小路，感受山地特有的脚底按摩，六月的山野绿意盎然，虽然眼下干旱特别严重，但大自然的凌厉掩盖不了生命的蓬勃和汹涌。通过湮没于灌木丛间的小路，我们好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慢慢踱进另一个世界。

又见青山

　　这里属于沂蒙山的余脉，地处沂南县和兰山交界处青驼镇，称之为“顶子山”，其实是通俗的叫法，严格说来就是“崮”，二百来米高的样子，但方圆面积挺开阔，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给我们引路的是当地两位上了年纪的大爷，他们不仅熟悉地形，而且对一些掌故也是信手拈来。有山有水，就有山高水长的故事。其实山并不高，也不险，与北面不远处看上去更为险峻的山峰相比，这里更像是一片缓坡。好在，脚下石头多，草皮植被也茂盛，山头林立的是成片生长的马尾松、栗子树，间或也能见到一些桃树杨树。随山就势，我们如在画中游走，感觉应该是进入了它的腹地。
　　这里比山下的村落要美得多，似乎更适合居住。不是吗？就在不远处平坦地段有几间石屋，圈着栅栏，围绕屋子周围有种植的菜地，看样子是有人住的，看着看着，你能想象出炊烟袅袅的景象。想雅言赞美几句，但竟然一时语噎，明显感觉任何溢美之词在此时此刻都是多余的。这份静谧，朴素简单的物件，一切都那么恰如其分地存在着，真的为自己的唐突和冒然而至感到不安，觉得不应惊扰这份静静地浑然天成的美丽。

石屋

　　沿路不时有或盛开或含苞的白的、黄的金银花，那一簇簇的绿，风中的花，都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悠然自得。绕过石屋，穿过那片菜园子，有几个养蜂人在忙碌着，惧怕那空中盘旋的群蜂，我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心里由衷地赞叹这蜂蜜一定很纯很好。陪同的老乡告诉我们，这些养蜂人常年在这里，由于地势的原因，这里冬天也不是很冷。山上的松树也都有五六十年树龄了，老人们说他们年轻那阵还来这栽树呢。小时候的山上，就是草多，根本没有树，他们经常是踩着满山的石块到处放牛、放羊。直到上世纪60年代末，响应国家号召，逐步整治山林，才开始着手开发植树造林。如今也有人承包了，平整地段都种植了果树。老乡还顺手摘了不少已经成熟的桃子，山里的果子甘甜地道味纯。
　　老乡说，山多高水多高，有山有水就是好地方。是的，当我们走进山里，就没有了仰视的感觉，置身山中，感觉这里和山下一样开阔，有沟壑，有水流。如果不是荆棘草丛的提醒，我们真的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山顶。见我们不断遥望北面更远处的山巅，老人告诉我们很少有人去那里，虽说“隔山不为远，隔河不为近”，但他们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去过。只是听人说那里的山上没有路，就是上去了，想转回来也不易，很容易迷路。远远地看上去，山势起伏轮廓清晰，但如果你走进去，你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了。
　　在山里长大的自己，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意外，但离开老家这么多年，面对曾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此刻竟然感到有点亲切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内心里发酵。是离家很久的缘故吧，还是被这种氛围感染了，自己说不清。断断续续听着老乡在说着一些经年的往事，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能引发他们说不完的故事，这故事里有他们自己，也有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人们。看着他们已经干瘪的眼窝，我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我知道老人们是多么喜欢我们倾听他们的故事，了解他们的往昔，这份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荣是应该让后辈知道的，因为没有他们曾经的贫穷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份富足。

养蜂人

　　说到山地开发，我们说这满山都是宝。随处可见的石头大都是石英，拉出去就能换钱。老人们说他们也明白，但由于路不好走，交通不便；再有就是不远的一个村子，山上也产这种石头，他们强势独霸市场，不允许这里卖。听老乡说得很无奈，我几乎为他们的朴实而落泪。我也明白自己眼里这份美丽的所在，对于老乡而言就是厮守了一生的贫穷与落后。他们在这里打拼，在这里养育自己的后代，如今他们的后代都远离了这块热土去了外面的世界，唯有他们还在坚守，还在延续着大山里的故事。我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份美景的赞誉是对还是错，我也唯恐由于自己的轻浮伤了老乡的心，面对老乡的盛情和坦荡，我内心竟然产生一丝恐慌，对于他们的问答，我有点语无伦次。
　　透过树木间隙，我看到更远的远处是开发的梯田，有的种了花生，但因为干旱的原因，让人读出了老乡们的艰辛，山区还是主要靠天吃饭，如果遇上天气异常，人工力量还是有限。在返回的途中，我们不时碰见在田间作业的人们，他们有的在除草，有的在种玉米，闷热的天气沉沉地压着自己复杂的心，先前那种游山玩水的惬意荡然无存，看着那些弯腰低头虔诚的通过拔一棵草植一粒种来收获希望的老乡们，我深感汗颜。

寂寞是坚守美丽的最好注脚吧？景致的美不全在于轰轰烈烈，用心来体味那份自然，纵然朴实无华，也一样小家碧玉。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老乡，他们用坚守熬过了贫穷，在追求美丽的道路上，未尝不是一种别致的风景。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自己心里反而感到更加地欣慰，我清楚地感觉那曾经的远山一定有着水洗般的碧绿，生活在那里的老乡们的脸上一定有了更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