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的人们：回望儿时有苦涩的回忆，也有幸福的味道

少年时饥饿的滋味

作者：小河水

贫农农村学生场景

一

我是五十年代的人，出生在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山村。那里过去不富裕,现在仍然很贫穷。如今在党的新农村政策帮助下，全部村人已经搬迁到黄河灌区，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村人早已经过了幸福的小康生活。

但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最多的就是贫穷与饥饿，这让我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虽然贫穷,但也有快乐时光：那就是上学路上，有众多的小伙伴陪同，我们在田野山川中无忧无虑地畅想，每天追赶快明媚阳光的步伐，心中充满那分快乐，在山乡路上，洒满灿然阳光，也挥洒我们的少年情怀，留下我们无限的憧憬，这就足够了！

那些年，当我有着少年的孤独感，阳光就是温暖的朋友，它始终如影相随，让我们感到外面的世界真可爱。春天里我们追逐着阳光，去田野中采漫山遍野的毛格格花，去挖遍地新长出来的野菜,那是我们最乐于干的事,也是当时用以糊口的食物,并不觉得苦。夏天，我们躲进漫山遍野的绿色世界中，山花在身边开放，豌豆花、荞麦花、油菜花烂漫了山川。我们躺在大地上，眼望着蓝天白云悠悠飘荡，感受大自然的鸟语花香，时不时地喊上几句山歌，感到真美好。

当我们忘情地陶醉于大自然的怀抱之中，说起家乡流传的一个令人发笑的段子：红杆杆绿叶叶是什么？荞麦地里打死人噢!没想到却引来上了岁数的老人斥责：“二杆子货，发什么狂”！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二

记忆中,家乡的冬天是洁白的世界,也是我们最富有幻想的孩童们追逐玩耍的世界。

一到冬季，就一场大雪接着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满眼望去，整个山野弥漫在纷飞的雪花之中，空气非常的洁净，田野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当遥远天外偶尔传来一两只觅食的山雀叫声，仿佛唤醒了这个沉睡的世界。

下雪了，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早晨起来推开门，那门被雪封住了。再朝房顶上望去，高高的烟囱就像大雪人，上面竖着一个出气孔，很难想象住在屋里的人不会被捂死了？

我们在大人们的吆喝声中，穿上厚厚的棉袄，追逐着嬉笑着，堆雪人、打雪仗，等把家中的雪全部清扫完了，再到山坡上去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我们尽情地戏耍。在雪地上用自己乐意的方式画上各种图画，写上许多开心的话，甚至用尿浇出一道道变化无穷的弧线来，那无边无际的山川原野就是我们最具想象力的杰作，也是孩童时代最有趣的乐园。

当太阳从远山升起，暖暖的阳光慢慢在照过来，洁白的雪在缓缓地消融，看到山间的清清细流，看到田野中的葱葱郁郁的庄稼，看着这美丽的雪景，听着那山涧的流水，就仿佛使自己置身在一个美妙无比的童话世界里，就想象自己也变成了一珠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溪流，顺着山间沟壑愉快地流淌，流到最想去的地方，那该多好啊！

就这样我们快乐地成长、快乐地上学，从小学到高中。可以说学生时代是充满阳光般的生活，贫穷的生活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心理的阴影。

三

五、六十年代，每个人都有着非常深刻的痛苦记忆——这就是饥饿始终伴随着我们。经常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粮食不够吃，家家户户都在吃国家供应粮，大多是红薯干、高粮米、玉米面，由于长年的生活困苦，肚子里没有油水，越吃越能吃，经常是这边刚刚把饭碗放下，那边看到吃的还想再加两口。吃时快如饿虎扑食，但饿得也快，每天上午等不到下课，就肚子饿得撑不住了。下课了我们冲出教室，一个个就像饿死鬼一样，每人手里端一个大饭盒，往食堂里跑。学生食堂每天准备的是不变饭菜：清汤面、杂面饼子。当我们从窗口把饭盒伸进去，师傅给分上一勺面，那里面放了几块洋芋、一把盐、几片菜叶子，其它什么也没有了。学生们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地狼吞虎咽吃起来，三口两口就扒拉了，觉得还没有填饱肚子，但是也就只能这样了。晚上饿得实在受不了，在夏天就到老乡家菜地里偷萝卜吃，冬天就起来烧几个洋芋吃。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弄吃的，这是我们当学生时每天最关心的大事。

我们一周取一次吃的，等不到一周结束，早已饿得前胸贴到后背，肚子咕咕直叫。只好匆匆忙忙往家赶，也就是在那样的年月里，锻炼出了我们的两种特殊能力：一是忍受饥饿的能力；二是特殊的嗅觉食物的能力。

由于饥饿，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副非常灵敏的嗅觉力。在回家的路上想象着怎样能吃上一顿什么好饭，所以每个人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猜测：“你说家中今天吃面，还是吃馍”，有的说我已闻到了家中饭菜的味道，还有的说我已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香味。尽管大家的猜测不一样，各人的嗅觉能力有好坏，但对自家饭菜的猜测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在那样的年月里家家户户生活水平基本相似，吃的东西又非常匮乏，除了这些吃的我们什么也没见过。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我们每每回家时最有兴趣的话题之一，变成了我们路途中精神大会餐。

虽然生活艰苦，但更多的是苦中作乐。在那个年代师生一样的受苦，可大家关系非常好。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交流学习体会，谈人生理想。记得有个从兰州下放的教授名叫李弥，他不但书教得好，而且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学校每天课间都要放广播，每当他跟着唱起《咱们工人有力量》时，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广播里唱的，后来知道是李老师唱的，都佩服的不得了。他实在唱得太好了，至今想起来他的歌声还是那样的温暖美好，让人回味无穷。

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故事，说起来有点心酸，有点苦涩无奈，但它是我们真实经历和体验，是一辈子忘不掉的记忆！

说明：2003年中秋节，一个春华秋实季节里的回忆。

贫农农村学生场景之一

贫农农村学生场景之二

贫农农村学生场景之三

贫农农村学生场景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