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闵晓萍

在时间的长河面前，我们所扮演的正是卵石的角色，不断被时光洗涤，并且见证时间的流逝。在我记忆的沙滩上，总会涌现出绿皮火车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坐火车的情形

我的童年在一个乡村度过，那里山外还是山，一条公路像一根细细的羊鞭在山间回环。公路上的常客就是拖拉机，偶尔也有大卡车经过，喇叭声才会打破大山的沉寂。

至于火车，那是从课本里得来的形象，像个庞然大物，一节连着一节，似乎见首不见尾。于是总盼着什么时候能坐一回火车。机会终于来了，那是我初一的暑假，父亲的同事出差，父亲就让他顺便把我带去他那里。

记得当时，听到可以坐火车去父亲那里，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心里把火车的样子勾画了无数遍，担心它跑得太快，我上不去怎么办；又担心到站了，我如果下不来，又该如何是好。心里既盼望又惧怕，七上八下的。外婆反复给那个叔叔嘱托，一定要把我看好，千万别走丢了。

叔叔带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终于到了火车站，远远地就听见火车“呜——呜——”的鸣笛声。买好火车票走进候车室，里面冷冷清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人潮涌动。检票进站后，只见两条长长的铁轨伸向远方，没入大山中。

站台上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手中拿着一面红色的小旗子，还有四五个等待上车的旅客。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列头大尾小的绿色火车呼啸而来，一股巨大的凉风扑面，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叔叔的衣角，跟着叔叔上了火车。

火车里面的情形并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美好，座位是面对面的，上面坐满了人，我只好扶着座位的靠背站着，车厢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好在火车很快就出发了，风从半开的玻璃窗吹进来，味道很快散去。

窗外的树一晃而过，向后飞奔。远处的房屋像一个圆心，火车就绕着田野这个半径在画圈。突然之间，车厢里一下暗了下来，我不由得篡紧了拳头，叔叔看出了我的紧张，告诉我火车进隧道了，一会出去就好了。

火车停了几次，下午我们就下车了，然后叔叔把我送到爸爸的单位。叔叔走后，记得我问了好多关于火车的问题，爸爸都一一给我做了解释。

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坐了几次火车，大多都没有座位，但也保持着对火车的新鲜感。

上大学后，一年四次的火车那是不可或缺的。车上经常挤得人透不过气，大冬天也会热得人满身是汗。最夸张的，尤其放寒假的时候，就是买了票也挤不上车，经常见到有人从窗户进出。这样的场景，我讲给孩子听，他根本不理解，他说那么拥挤，怎么不买卧铺？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几十块钱，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舍得买卧铺的，宁可站着，也不想多花那一倍的钱。

难忘二十四小时的车程

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次坐火车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是那一次，让我懂得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苦。

那是春节前夕，我在广州准备回老家，车站买票的队伍不见首尾。好不容易朋友帮忙电话订到一张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到手。又赶上下雨，地上水汪汪一片，排队的人密密麻麻，广州虽然不冷，但雨水渗进鞋里也特别难受，饿着肚子排了几个小时的队，终于挤上了火车，虽然空气污浊，好在还有一个硬座，不然这二十四小时的路程不知该如何度过。

因为是春运期间，火车的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人，包括厕所里面都是人。各种异味充斥着车厢，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喊叫声、睡觉的憨声，打牌声不绝于耳。

我旁边有一个中年大叔，有一个大大的行李，似乎是几床被子用绳子捆在一起的。行李架上放不进去，他只好放在过道里。

过道总有来往的行人，每次别人经过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大叔就把行李举在头顶，别人走过去之后他就放下来，再过人时他又举起来，然后再放下去。整整二十四小时，我不知道他举起多少次，放下多少次。

等我快下车的时候，我让这个大叔坐在了我的位置上，他对我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据他说他还要坐八九个小时才到家。我简单地和他聊了几句，觉得他太辛苦了，可大叔却觉得一年到头能回家和妻儿团聚，给他们带点东西回去，也很开心，并且说过完年以后继续到南方去打工……

生活虽然很艰辛，但很多人都在努力着，都在乐观地面对自己的处境。就像那位大叔，把一个几十斤的行李，一次次的举起又一次次的放下，我想他既有无奈也有对生活的憧憬，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了他只能坐这样的绿皮火车，当然那会儿也没有高铁和动车，即便有我想大叔也不舍得去坐。

如今，交通便捷，高铁、动车四通八达，舒适度大大增强，时间也节约了许多。但绿皮火车票价亲民，小站也停靠，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乘坐。它满载着几代人的记忆，承载着一种抹不去的情怀，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总让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