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最先嫁出去的女知青（续）

T嫁给老D头儿子以后，和当地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身上永远扎个围裙，在家里有永远有干不完的活。无论什么时候从他家门口经过，不是看见T围着锅台忙前忙后，就是扎着围裙端着猪食盆嘴里不断地“勒勒，勒勒……”地吆喝着喂猪。生产队里的活计再忙，也不见T再到生产队干活了，她的身影也逐渐在知青中消失了。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转眼一年过去了。渐渐被我们淡忘的T再次吸引了我们的目光。T生小孩了。生了一个又白又俊的小姑娘（女孩是真的，白不白俊不俊可是我们的想象）。老D家没看出怎么高兴，我们知青们可高兴坏了，二代知青来了，我们也有接班人了。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心酸，也很可笑。别人生小孩，我们高兴什么，再说在那个年代，在那种条件下，孩子来了无非也是要和我们一起遭罪的。

那天在知青点长S的倡议下，傻知青们还小小地庆祝了一番。所谓的庆祝无非就是弄来一些劣质白酒，也不知谁从什么地方还弄来了一只鸡（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一定是从老乡家“偷”来的），宰了多放些土豆炖上一锅。知青们大口地喝着白酒，大块大块地吞着土豆，互相争抢着那几块可怜的鸡块。一边吃喝，一边不停地议论这个二代知青长的什么样，该叫个什么名字。S提议趁着大家都还没糊涂，请同学们慷慨解囊，凑钱买些鸡蛋给T下奶。按照当地的风俗亲戚朋友是要给产妇“下奶”的。大家积极响应点长的号召，凑来凑去终于凑足了能买二十几个鸡蛋的钱了。并说好委托官称为大姐的女同学给T送去（没出满月，男人是不能见产妇的）。

第二天，大姐带着那些女同学兴高采烈地去给Ｔ“下奶”去了。回来了时，个个脸上似乎没有昨天的兴奋劲。男同学们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S抢先问到孩子和T怎样？大姐说大人和孩子都很好，就是T的丈夫和公婆不怎么高兴，可能是因为生个女孩的关系吧，农村嘛，都是重男轻女。在知青点里谁也没有在意老D头家高兴不高兴，反正我们高兴就行了。

孩子出了满月，D家没有给孩子举行过什么庆祝孩子满月的活动。一般来说，孩子满月后都要请客的，尤其要请那些曾经在月子里看望过产妇，并且来下过奶的亲戚朋友的。T没等满月就下地干家务了， 除了每天做饭、喂猪、洗洗涮涮以外，当然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带小孩。

小宝宝很可爱，她的出世，也带给我们这些知青看望T的许多许多的理由。S是最先到T家看望的男知青。每次我们成群结伙来到T家时，虽然可以看得出来，从老D头夫妇到T的丈夫，对我们的造访并不是十分欢迎的，脸上总挂着一幅无奈的表情。可我们是这宝宝的舅舅和阿姨，是T的“娘家人”，谁叫这里的习惯是娘亲舅大呢。你再不欢迎我们，表面上也得装出一丝热情来。

出了满月的孩子长得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再也没有初生时那红彤彤的脸庞，越发显得白皙起来；再也不像刚出生时，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看不出长得像谁了。来看望孩子和T的知青们都说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妈妈了，将来一定比妈妈还漂亮。

一天，毛头毛脚的知青Ｈ也来看望Ｔ来了，他是我们知青点里最小的一个，是老三届中初一的，下乡时只有十四岁，这时也不过才十六岁出点头。看过孩子之后，突然冒出一句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话：“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像咱们点长Ｓ呀？”在小Ｈ的启发下，大家仔细看看还真的有点像。难怪大家都说冷眼看事情最准，然而谁也没敢再说出来。站在一边Ｔ的丈夫和老Ｄ头夫妇，脸色立刻耷拉下来了。原来有说有笑的场面立刻定格下来了，仿佛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似的。小Ｈ你这个冒失鬼，嘴怎么就这么没有一个把门的，幸亏今天点长没来，你知道他要是来了会是什么后果吗？知青们的心里可能都在这么想。

好长一段时间的冷场后，谁也没敢再说什么。还是那个高三的、大家都称呼为大姐的女同学出来说话，“小Ｈ快滚回去做饭去！别忘了今天是你的饭班！”一句话打破了僵局，在大姐的呵斥下，自知没趣的小Ｈ连忙跑了回去。沉寂许久的知青们也都纷纷以各种借口离开了Ｔ的家，回知青点去了。

Ｓ知道这件事后，虽然大家没开口，Ｓ还是不断地否认了这孩子长得像他。并将小Ｈ狠狠揍了一顿，要不是大家拉着，真有可能把小Ｈ打残疾了。

都说闲话不长腿，可传得最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产队里也在议论Ｔ的孩子像谁的问题。

终于有一天，Ｔ又回到了青年点，用几乎带有恳求的语气对大家说，你们千万别再来看我了。

大家惊呆了，知道事情的后果很不妙。大姐心细，发现了Ｔ胳膊上的伤痕。　

从那以后，Ｔ又一次从知青们的视线中淡出了。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在流淌，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