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丑》：拾荒老人去做人体模特，只为给孙子娶老婆，结果气死人

《审丑》是严歌苓的一篇短篇，收录在2018年出版的《天浴》短篇集中，也是我印象最深，感触最深的一篇，它也在高中的课本里出现过。

什么是审丑？文中第一句话对它的解释是：高一层的审美，恰是审丑。

而网上对它的解释是：“审丑”是审美疲劳的产物。也就是美的东西看多了，厌烦了，然后转身想去看一些丑的东西，找点视觉的新鲜感。

不过我在严歌苓的这篇《审丑》里看到的是强烈的讽刺，外表再美好也遮不住内心的丑陋，可同样外表丑陋不堪却挡不住爱的无私。

故事是从赵无定这个人物的眼里看到的一个捡垃圾老头开始，老头和他孙子展现出的就是强烈的美与丑的对比，而老头和他孙子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正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上演着。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爷孙俩的故事吧。

赵无定还在读书的时候，家附近的垃圾箱总会出现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和他的孙子“小臭儿”。那时小臭儿也不过七八岁，爷孙俩相依为命，靠老头捡垃圾为生。

小臭儿虽然一直跟在爷爷身边，但却没有帮过忙，他只是享受着每次爷爷从垃圾桶里给他捡来的好东西，而爷爷只要发现好东西也总能第一时间给小臭儿独享。

赵无定在家看到外面捡垃圾的那对爷孙，因为好奇也对着那个孙子叫“小臭儿”，而小臭儿马上翻脸，直接一句脏话骂了出来，还对着爷爷告状。

爷爷护孙心切，也不管到底是何事，就想先治了眼前欺负自己孙子的赵无定。当然后来赵无定的父母出来，替他解了围，赵无定的母亲还拿出了一块冰糖送给了小臭儿。

之后赵无定的母亲让赵无定以后少跟这对爷孙接触，在她的眼里，那种人真的沾上了就甩不掉了，因为他们太穷，所以一身穷病。

而赵无定透过窗口看到那个小臭儿此时正坐在那里美滋滋地舔着冰糖。

“臭儿啊，赶明儿挣钱给谁花？”老头问。

“给爷爷。”男孩匆忙地答，不情愿从糖上分心。

“给不给爷爷买好吃的？”

“买！”

“那你的糖让不让爷爷尝一口？”

小臭儿立刻警觉了。但思考一小刻，他伸着胳膊，尽膀子长度将冰糖递向老头，脚却将整个身体留在原地。老头半躬身，朝孙子靠近几步。小臭儿虽然仍举着冰糖，但身子往后缩一截。老头低躬的身体和前伸的嘴使无定想起那类尊严都老没了的老狗。

老头闭了眼，张开嘴，大声地“啊呜”一下，却连糖的毫毛也没去碰。小臭儿怔一怔，马上笑得格格的。是那样松心的笑，意外自己安然度过了预期的大难。

对于爷爷的要求，小臭儿不舍又警惕地把冰糖递了过去，老头象征性地张大嘴对着空气吃了一口，然后幸福又满足。

看似温馨的互动，却是小臭儿埋下自私种子的开始。

后来小臭儿去当兵了，赵无定成了一位美术生，而他父亲是他们学校人体课的老师。

他父亲需要一位人体模特，主题是“审丑”，给价很高，10元1小时，想想那时在工厂做事一个月不过几十块，所以这个钱只要你脸皮拉得下来，赚起来很容易。

他父亲就第一时间找到了那个还在他们家附近捡垃圾的老头，问他愿不愿意，老头拒绝了，因为再老再丑，老头的那张脸皮还是要的。

可没过多久，老头又自己找上了他父亲，说愿意来做这个人体模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当然还是为了自己的孙子小臭儿。

小臭儿当兵回来了，说要搬出去单住，要买电视机、洗衣机，还要娶老婆......，所以老头需要钱。

老头卸下他身上的所有，在众目睽睽下被当成展示品介绍着身体的各个部位。

“丑”！老头不论从脸还是身体，都尽显一个老年人的褶皱和常年没有洗澡的浑浊。在所有人面前这是一具丑陋的身体，也正贴合了主题“审丑”。

我想老头内心应该是窘迫的，但几个小时的窘迫换孙子未来的幸福，这笔帐至少他觉得不亏。

可真不亏还是假不亏？故事还要继续说下去。

赵无定结婚生子了，他的父亲在孩子出生那年中风走了，母亲是更早的时间走的。赵无定成了一家之主，可也是最无用的一家之主。

他跟父亲一样成了美术老师，只是工资可怜的整天被自己老婆数落，但有什么办法呢？夫妻做久了，柴米油盐把再温柔的女人都会折腾成怨妇，可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

赵无定又见到了那个捡垃圾的老头，老头比以前更老更丑了，老头说他出息了，跟他父亲一样在大学教书，而他孙子也出息了，要娶媳妇了，只是孙媳妇提出要一架钢琴，一架钢琴大概需要五千块，可老头没有这么多钱。

老头看赵无定的眼神，看得赵无定心慌慌，他很害怕这个老头突然开口向他借钱，因为他也没钱，而且就算有钱，他也做不了主，他家的婆娘知道了肯定会撕了他。

赵无定看着老头有点犹豫的讲话，心里盘算着万一老头真的借钱，应该怎么回绝？

可老头并没有开口借钱，老头只是想问问还有没有他父亲曾经介绍过给他的那个活——人体模特。

看到这里不得不说正应了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无定问他现在这个年龄，还能站很久吗？老头以为赵无定是嫌他老，他就自降价格，没有10元的，8元也行，怎么说站着就能拿钱，站几天他都愿意，为了孙子的幸福。

赵无定为老头争取了15元的，而也在那时“审丑”理论突然又热了起来，老头这个模特突然变得抢手起来，不但如此，一个学生还因一幅“审丑"的画得了全国一等奖。

火了一阵后，后来赵无定就再没见过老头，每次等他出门，垃圾桶里早就捡得干干净净了。

再之后，赵无定被介绍到一个绢商家，这个人竟然是当年的小臭儿，小臭儿一眼认出了赵无定，把赵无定当成了座上宾，感谢当年赵无定母亲赠与他的那一块冰糖，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美好的记忆。

而此时门外有人敲门，是老头来找孙子了，孙子马上将赵无定领进了卧室，刻意躲避自己爷爷，并说自己没这个爷爷，爷爷他自己老脸不要，他还要脸，还让自己的媳妇去想办法赶人，连已经下好的饺子都不准端出来，以免爷爷吃到甜头以后就会经常找借口来蹭饭。

爷爷听孙媳妇说孙子不在，有点失望，但他还是拿出自己捡来的好东西递给孙媳妇，可明显孙媳妇一脸嫌弃，连爷爷想要坐都毫不掩饰的说他会把沙发坐脏，可这一切在赵无定听来都是刺耳的。

男主人身后是一屋铮亮的家具，铮亮的各“大件儿”，铮亮的钢琴，铮亮的一个女人。

小臭儿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哪样不是这个他觉得不要脸的爷爷给他挣来的？他在打脸爷爷的同时，正是他人性最丑陋的爆发，丑得让人恶心。

最后的结局是赵无定想要找到老头把他做人体模特少结的钱给到他，但花了很久时间才找到，只是找到的时候，周围的人告诉他，老头已经死了，独自死在了自己的小屋。

虽然老头死了，但老头有个孝顺的孙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这是周围人告诉赵无定的。

大家说老头经常告诉他们，他的孙子对他特别好，想接他去新房住，可他住不惯，每天还有热腾腾的饺子，他都吃腻了，他不习惯别人的伺候，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在这里住着。

人家问赵无定认识老头的孙子吗？他孙子是不是这么孝顺啊？赵无定纠结的最后还是替老头圆了他的“梦想”，替老头证实了孙子的孝顺。

看完故事后，我对老头最后死了跟赵无定的反应是一样的，“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走了！可能有点残忍，但这对于老头却是解脱，因为他无私的爱都给了狼心狗肺，他曾用老脸去换孙子的幸福，孙子是幸福了，可他呢？

就像文章的开头，老头曾问孙子以后长大了挣钱给谁花？给不给爷爷买好吃的？那时孙子不经大脑的回答哄得爷爷心里非常满足。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问题有意义吗？对一个孩子来讲根本没意义，因为他没挣钱，他不知道挣钱的真正含义，这种不属于他现在的东西，对他来讲都是虚幻，没有利害关系。

可老头让小臭儿把冰糖给他尝一口，小臭儿却犹豫了，他在伸手递过去的时候是心里怀着警惕，心里其实是不想给爷爷的，但行动上又要对自己前面说的话做出反应。

其实这就好比有些人说如果彩票我中了500万，我就捐多少多少钱出来，这基本就是虚的，因为你手上没有这500万，所以你想怎么说都可以，反正不会有损失，可真的你手上有了这些钱，你想要考虑的问题就变多了，也就不会这么轻松说出这些话了。

所以这种考验毫无意义，只是大人图个心理安慰，觉得这孩子真不错，还想着自己，殊不知，这只是自欺欺人。

老头付出了那么多，孙子却这么对待他，我们看了的确会觉得这个老头真可怜，孙子真气人，但细细想，孙子变成这样，又何尝不是老头惯出来的？

从我前面讲的小臭儿小时候的一个细节，就是爷爷假装对着空气咬一口，爷爷满足的同时，小臭儿也得到了满足，因为爷爷没有真去吃，也就是他的东西依然完完整整的还是属于他一个人。

这个场景在我们生活中也每天上演，现在很多老人对孙辈的溺爱也是这么慢慢来的，如果孩子不分享，长辈会说：“这孩子怎么从小就这么小气呢。”可如果孩子分享了，长辈会觉得心理满足了，但又不会真的吃，这无疑给孩子的内心造成了困惑。

孩子会困惑：大人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长辈觉得这只是一个小玩笑，看看孩子是不是会孝敬自己，又不会真的跟孩子抢东西吃。但在孩子的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孩子最初的想法根本没有大人那么复杂，他们很简单，也不懂玩笑，也不明白大人们的真正用意。

可偏偏大人喜欢复杂化，一会吃，一会不吃的，最后孩子记住的只会是结果：“大人是不吃的，好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也导致某些行为成了习惯，孩子的自私也就形成了。

而这个老头也正是这么慢慢宠着小臭儿，随着小臭儿的长大，这些缺点也被逐渐越放越大。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跟孩子分享，就真真切切地分享，比如一块糕点可以大家分享着吃，不要搞虚招，虚招的后果就是会让孩子潜意识以为独享是他的专利。

可能有些人觉得现在条件好了，什么东西还要分着吃？不够就多买点不就行了？可我也想说，“小事成就大事，细节成就完美。”

为什么现在的孩子会变得越来越霸道？越来越以自我为中心？小臭儿并不是个案，像小臭儿这样没良心的子女太多了，可追溯源头的话，其实真的都是大人给惯出来的。

因为爱是相互的，父母对孩子付出的爱可以是无私的，但也要教会孩子去爱，而不是只懂得索取爱。我们生活中的很多小细节就是在慢慢雕琢一个个不同性格的人，不是吗？

而后来小臭儿长大成人，他对爷爷的索取依然没有停止，而爷爷也没有拒绝，正是没有拒绝，孙子也就厚颜无耻的让一个捡垃圾的老人给他买新房的所有家当，还有那个娶媳妇的钢琴。

孙子把索取当成了理所当然，就是因为爷爷的爱太无私，得到太过容易，也根本无需他回应，就像小时候爷爷不会真的去吃他的冰糖一样，当习惯成自然时，他就觉得爷爷给予的才是正确的，不给反而不对了。

在小臭儿的心里他早已忽略爷爷这个身份是他的亲人，如果爷爷不是爷爷，会这么对他好吗？（当然社会上也是有一些特例的好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依然在付出，不过我们不讲特例，只是讲大部分的情况。）

我们身边也同样有那些为了孩子不求回报的父母长辈，可扪心自问，又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孝顺呢？很多道理真的是自己做了父母才会明白做个合格的父母真的不容易。

小臭儿没有父母，爷爷其实就像他的父亲，他何尝不想小臭儿孝顺？爷爷跟身边人不停讲着小臭儿的各种好，不正是他幻想出来那些美好生活吗？

讲真的，爷爷也没真想要去打扰小臭儿和他媳妇的生活，他只是作为一个爷爷想念自己的孙子而已，可哪怕做做样子，这个小臭儿都不做，他得到了自己所需，就连面都不愿出来见一面，显然这个小臭儿真的够臭！够丑！够让人气得牙痒痒！

老头虽然又穷又丑，却穷得有志气，他从没想过空口借钱，他的所需都是以自己的劳动换来的，而不是像他孙子一样成伸手党，可是明明老头这么高尚的部分，他的孙子却恰恰没有继承到。

这不得不让我们反思，老头和小臭儿就是社会上很多家庭的缩影。在家啃老的子女越来越多，父母在无可奈何的同时是否想过，自己曾经对子女的要求来者不拒呢？在惯坏的同时，自己本该退休的年龄还不得不继续操劳为子女，这该怪谁呢？

在我看来，育儿真的是件挺难的事，现在外表的美可以随时改造，可内心的美却不是短时间就能建立的，但同样的是丑陋的内心一旦孵化，要想改变就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你们怎么看待这些人性的美与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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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的No.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