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重量

语言的重量 陈鲁民

语言是有重量的，或重或轻，不一而足。有成语为证：一言九鼎，一言千钧，一诺千金，金玉良言，语重心长，人微言轻等。有重量的语言才有价值，有意义，如同金玉珠宝；没有重量的语言说再多也无用，无趣，好似破砖烂瓦。

当然，从物理学角度来说，语言是声波震动传播的结果，看不见也摸不着，放在秤上是绝对秤不出来的。但实实在在的，我们都能感觉到，不同的人们每天说的话有明显重量差别。有些话轻如一地鸡毛，譬如那些废话，空话，大话，套话，还有那些无聊的东拉西扯，庸俗的互相吹捧。因其言之无物，低俗乏味，说和不说差不多，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于事无补，只能让人心生厌恶。

有些话则重如千钧磐石。一是有高度有思想的话，一句话就能改变命运，扭转局势，如邓小平的“发展是硬道理”“社会主义也能搞市场经济”等，一言既出，石破天惊；二是重诺守信的话，这样的话一诺千金，言出行随，不说则已，说了就会千方百计去兑现。对人承诺的事，拼死拼活也要完成；欠人的钱款，砸锅卖铁也要还上。西汉有个人叫季布,特别讲信用，只要是他答应过的事,无论有多么困难,一定要想方设法办到。因而当时还流传着一句谚语："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守信者的说话分量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真知灼见的语言也有重量。元末明初，群雄并起，谋士朱升给朱元璋的战略建议说，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就这几句话决定了其时大局的走向和历史的结局。最终，按照这个战略思路推进的朱元璋笑到了最后。不夸张地说，朱升的三句话也是字字千钧。

用来形容最重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就是说的话分量特别重，对事物的发展起到了决定作用。九鼎是指夏朝、商朝、周朝三代奉为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东周时曾放置在洛阳天子宫殿，一尊鼎重几千斤，九鼎就是好几万斤。好勇斗狠野心勃勃的秦武王试图问鼎中原，就是被其中一鼎压死的。《史记·平原君列传》记，公元前257年，平原君赵胜的门客毛遂自荐出使楚国，仅靠口舌之辩，就促成楚、赵合纵共同抗秦，因此声威大振，获得了"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的美誉。平原君十分感慨地说：“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赵重于九鼎大吕。”

语重心长，是长者对晚辈的谆谆教诲，师尊对学子的耳提面命，暖心而厚重，因为他有几十年的岁月长河沉浮做后盾，有风风雨雨起起落落的人生经历为积淀。《曾国藩家书》《傅雷家书》就是此类语言，字字多情，句句深意，读起来沉甸甸的，认真践行必会受益无穷。

掷地有声，有担当的人说出话来语句铿锵，砸地上就是个坑。1958年军委扩大会议上，毛泽东豪情万丈，大手一挥：我们也要搞点原子弹、氢弹、洲际导弹。果然，不出十年，两弹一星横空出世，我们造出了大国重器，民族安全有了重要保障。

说话有分量的人，虽不至于“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但说话是要落实兑现，真金白银要往里砸的，因而要慎言守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分量轻的人，当有自知之明，不该你说话的地方就沉默是金，免得自找难堪。当然，朋友聊天，街谈巷议，没那么多忌讳，海阔天空一番，东拉西扯几句，轻飘飘的，哈哈一笑，说完就一阵风吹跑了，那又另当别论。

做个具备语言重量的人，要有思想有见地，有担当有豪情，还要有水平有能力，有办法有资源。可见颇具难度，绝非轻轻松松就可心想事成，但这是个做人很有价值的努力方向，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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