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纵然将散

忙碌了一天，挤过风驰的地铁，从人群里迷迷糊糊地涌入了菜市场。

城市的菜市场一般都很大，而且里面的菜价相对新鲜便宜，可供选择的种类也多。超市里虽然也有，但总归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很多人都习惯将菜市场和超市分开，说不出原因，大概是喜欢菜市场那自然嘈杂而又不拘一格的环境。但也总有一些人，不愿去菜市场多走一趟，喜欢直接就在超市里买齐所有的物品，比如，我。

楼下的超市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两人都是年过半百的样子，头发也有些白了。他们的超市有个俗里俗气的名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偶尔有三两个伙计帮衬着，但更多的时候都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在内外忙碌。品类齐全的日用品，还有些日常的瓜果蔬菜，傍晚去的时候，也总是很新鲜。每次有人进门时门铃会响，老人就会冲着我笑，并说：“今天下班有点晚啊……”到了每次付款的时候，阿姨总会用袋子帮我装好，她似乎不知道手机付款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每次都只让我给个整数。不知道为什么会常在这里买菜，虽然这里的菜很贵，虽然菜市场并不远，但就是喜欢，觉得自在。

我本想去菜市场看看季节的时蔬，感知时令的变幻，但却忘了城市不一样。想来，现在正该是姜蒜成熟的季节，它们本不该这么年轻，这么老练。人也或是一样，身未老，心也不该倦。在不知道买什么的时候，就买两个番茄，一斤鸡蛋，加上姜蒜，做一道红红火火的菜。陈年的老生抽、上好的辣椒油，这些佐料只有超市才有。同往常一样走进超市，只不过这次拎着菜市场的菜。往常一样的付款，老人却突然对我说：“这些给你半价吧！”惊喜之下，我自然回了句：“今天这么好？”“当然了，老顾客嘛！况且我们做到今年年底就不做了……”

当下愣住。新买的东西，迟迟也放不进那个姜蒜的袋子里。姜蒜，将散。意识里，每一件物品似乎都充满了人生的嘲讽。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不管你是惆怅，还是喜欢。

“为什么突然不做了呢？”我问。老人说：“租金太贵了嘛……”

的确，疫情下普通的我们，每个人都在艰难地求存，来来去去，不过都是在努力着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在人海中的聚散，茫茫如尘似埃，可惜但不可怜，该走的一定会走，没有聚，也会散。

老人无奈地对我笑了笑，左手很自然地翻过了一页日历，新的一页上写着两个陌生的字：“寒露”。

寒露，一个悄然无言的节气，只记得——

大雁南迁，北方渐寒。一纸鸿笺，念北乡远。

深秋天寒，黄雀入海。蛤蜊(gé lí)初生，繁衍为爱。

秋月黄菊，露寒愈灿。赏花思君，重阳谁家？

只顾高山红叶香，不知露寒节气凉。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大抵也不曾有时间见过漫山飘摇的红叶。北方的森林在千里冰雪的衬托下，枫叶又红又黄，但在南方的城市，一切都还似温和的仲夏。谁会去关注一个落叶边的节气呢？

生活早已麻木了身体，庆幸心还剩下几分透明。不情愿身边的人会越走越远，只是在等待中一直留意，原来陌生的离别也是一种难舍的情怀。而我们的人生，到处都是如此相似的意外。

寒露寒露，记得昨天，明日可安，纵然将散，人情仍暖。

文字/编辑：文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