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事不顺（一）

你怕什么？

怕，生病。怕，没钱。

雅雅怕什么？

怕，爸妈远行；怕，妈妈在电话里偷偷告诉她爸爸因为背的东西太重而小腿肌肉拉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其实，她什么都怕。

（一）爸妈要出去了

“三爷和三妈明天上午就出去了。”堂妹发来的微信犹如一个塑料袋，猛地套住了雅雅的头，瞬间心跳加速，很闷，找不到呼吸口，心口堵得发慌。

“雅雅！”嘭，气泡破了，身体抽搐了一下似是解除了咒语，“雅雅！”“雅雅！”两两熟悉的声音模糊入耳。

“怎么了？”雅雅回过神，抬头望向眼前的两位同事。

“你怎么了？叫你好半天了呢。”琳点了点自己手机，“十二点了，该吃饭了。”

“走了，该去觅食了。”颖接着说，眨了眨她那一双大眼睛。

夏天的武汉，中午从高层眺望，只是一撇，就晃了眼。

雅雅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窗外，所见之处都折射着明晃晃的光刺，多看两眼，暂时失明，失了思维，慌了心神。雅雅想着，他们在31楼，她是不恐高的。

三爷和三妈……胸闷再次袭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反胃。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饿，等下再去吃饭，你们先去吧。”对两位同事笑了笑以示歉意。

“嗯，那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给我们电话了。”目送两位同事离开。

收回眼神，正好瞥见，桌上的手机慢慢暗下去，“三爷和三妈明早……”也随之消失在黑暗里。爸妈要出去了，脑袋里回响着这个事实。雅雅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事实犹如一根长棍直捣雅雅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像是浮尸一般一个一个地漂了上来，雅雅太阳穴突突的疼，一阵恶心直捣喉咙，她干呕起来。

爸妈真的要出去了，眼睛瞬间模糊。

这才过去四天，就拿定主意了？纵然心里难受，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爸妈,也是他们家当前唯一的出路。7月，盛夏，手脚冰凉，后背阵阵发凉。

来到公司外面，几个深呼吸后，一个电话打回去，“爸。”在电话接通的瞬间，雅雅努力调整气息，就像以前一样轻声叫道，尾音拖得很长，“爸~ 你和妈明天要出去了啊~”

“是啊，明天早上的车。”雅雅爸一如既往的语调，听不出一点异样。

“去哪里啊？”雅雅在听到爸爸声音的瞬间，眼泪就不听使唤地直流，为了不让爸爸听出异样，她只好大口大口呼吸着，努力保持语气平静。

“南京。”雅雅听出爸爸在吃饭，咽下后又大声补充了一句，“去南京。”

“去做什么呢？”心口堵得慌，雅雅声音有些颤抖，他们出去打工能做什么呢？

“你妈过去给人家打扫卫生，我就做小工了。”应该是吃完了饭，雅雅爸爸语气轻快。

更多的话都堵在胸口，问再多都是在揭露他们家此时此刻的窘迫。

将手机拿离脸庞，再次深呼吸调整语气，雅雅不想让爸爸听出任何异样，“我上个星期还在家，不是说过段时间再出去吗？”疼可以转移注意力，雅雅希望指甲陷入手掌的疼能将眼泪逼回。

“已经休息两个月了。”雅雅爸爸的声音渐渐变低，“再不出去吃什么？”他们家没有能够坐吃山空的资本，出去打工是唯一的出路。

这一个多月，只要触及“雷区”，他们都丧失了正常的沟通方式。不说不听的雷区，总是牵扯着神经，隐隐发疼。

“爸，对不起。你和妈辛苦了。”雅雅恨自己，只会说这一句，恨自己未能分担半分。

“你们不要瞎担心，那边有熟人，做的事情也不累，我和你妈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这些话，这段时间雅雅爸妈已经说过很多次。

这次，入耳穿过心，真的很痛很痛。家里突然变故，父母要远行打工，哪个做子女的能够接受的了？

对不起爸妈，辛苦你们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到，对不起。挂了电话，坐在楼道的台阶上，雅雅双手微颤。曾经不是说过，爸妈年纪大了，要做他们的后盾吗？现在呢？对不起，我食言了；对不起，我又哭了。

雅雅，抽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