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养的悔恨

这悔恨要从1996 年春天做的一个决定说起。当时我在老家盖房子，又恰逢哥哥休假回乡，听到哥哥说起了他的遗感和痛苦：他结婚六年一直没能要上孩子，夫妻二人特别痛苦，想让我悄悄为他生一个。当时我已经上环，为了让我答应，他还说生男孩他不会要，生女孩他就要。现在想来卓然可笑。因为当时他说的生男生女我并没在意，我在意的是我们兄妹从小感情一直都好，还有母亲临死前没有看到哥哥孩子出生深感遗憾的话，所以我想都没想回到新疆就悄悄把环取了，这事也没和老公商量。那年农历11月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为了不让人知道，我就带着大女儿回老家，第二年五月份生下了重达八斤的女孩，哥哥一听到消息，还没容我和家人商量，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名，孩子出生22天，他就和嫂子包车回来把孩子接走了，也不许我留下一张照片。当时看到婆婆、老公、女儿含着泪目送装走孩子的车慢慢走远，我的心都碎了。之后的日日夜夜，我尽量不去想孩子，也不去想象和憧憬她的一切，听嫂子说，孩子叫“思”。

2002年回乡，应哥嫂邀请去许昌，那是孩子抱走后5 年第一次见面，在嫂子的呵护下，孩子很有个性。我和嫂子在客厅聊天，声音大了一点，她就把电视声音开得大大的，做事霸气十足，而且买衣服都是孩子自己去服装店选，当时我没有细想，毕竟只有5岁，我一笑了之。2005年，哥哥转业到地方，嫂子身体也恢复健康了，怀上了孩子，我们都很高兴，令我痛心的是，她怀孕刚刚三个月，就向全世界宣布:思不是我亲生的。从婆婆嘴里知道孩子扯着嫂子衣角哭诉的情景，我悔恨得泣不成声。想着当初嫂子的承诺，我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过河拆桥”，什么是“背信弃义”，原来亲情在利益面前也这么经不起考验。你不用想也知道，孩子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从出生22天走，8岁回来，这中间的八年空白，我和孩子要经历怎样的磨合才能弥补回来。我给她取名忆，是想让她把这段经历当成美好的回忆，永远成为过去。

现实离我的期望很远，因为在这期间，孩子的一次次叛逆，都像一把把利刃插进我的心窝，让我绝望，也一次次把我变成凶狠的打手，我们互相折磨着，我从她愤怒的眼神中看到了我人生的失败。每当这时，我都很想杀人，如果哥哥在眼前，我说不定把刀都架到他脖子上了......好在老公的不懈劝慰和阻止，我及时调整了心态，停止了用暴力对抗叛逆，这个家才恢复了原有的平静。这种平静是经历了五年的挣扎，挣扎曾经几度让我到达绝望的边缘，可以想象，那段时间我们的心灵都遭受到地狱般洗礼。或许绝望之后才有新生吧，我从此不再对她有一点期望，也尽量降低对她的要求，不再对她的学习成绩过分在意，学着发现她的优点，肯定她，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进行朋友式、商讨式谈话，但对结果不去过高期望，慢慢地，她的叛逆少了，我们也更融洽了许多，欣喜的是我累的时候，她会主动给我按摩，而且按摩的手法和力度恰到好处，俨然一位专业人士。

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历程，我内心仍然隐隐作痛。其实细想，罪魁祸首应该是我自己，当初年轻的我把生命想得很简单，把感情看得太重，把亲情看得重于生命，所以我内心对忆充满着深深的歉意和自责。但愿在以后的时间里，我能尽量用爱的方式教育她，让她健康地成长，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