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出来的往事

1950年,我在报社工作,晚间读夜校学俄文。在俄文班里,我结识了画友钟灵。他经常在下课后随我到报社,帮我画刊头,写美术字,这是他的拿手功夫。画完后,我们常去喝酒,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酒徒”,但好酒却不使气。在抗美援朝期间,我俩合作画漫画,多在他家。一开始,他除准备纸笔之外,又备酒水和菜肴。作画完成,我们立即移席摆酒谈心议事,待到微醺,舌头发硬,眼皮发沉,才收拾了去睡,这已成惯例了。现在我们都已年近古稀,而他酒瘾如故,但酒量却一年不如一年。

喝出来的往事

老伴陈今言去世的那年春节,钟灵和丁聪等友人共携酒菜,陪我共度佳节。钟灵才喝不到半斤,便烂醉如泥。我们把他抬到床上仰卧,让他怀抱一张小板凳,放上几个酒瓶,然后列队在一旁垂首站立,请老友狄源​沧​拍了一张未亡人“遗体告别图”。想来真是心酸又可笑的往事。后来,我也曾彻夜失眠,因不愿常吃安眠药,便以酒浇心,趁微醺入睡,久而久之,养成睡前饮酒的习惯。现在我喝的是度数很低的黄酒,饮量也有限,取其利而避其弊,是合乎养生之道的。

1986年,我和钟灵为《邓拓诗文集》画封面,他画了个草稿赶来,两人商议改画加工,弄了一下午。那天晚饭后天已全黑,画是明天必须交稿的,时间紧迫,他却说: “喝两杯再动手。”我说: “喝得晕头转向,可画不好。”他说: “一分酒一分精神,没事!”我只好让他喝两杯,但他接着还要,硬是再添一杯。只见他喝着说着,就溜到地上,躺下了,鼾声阵阵。我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把他扶到床上。这画,也只好自己动手。待到清晨两三点钟,他醒来,见灯光通明,忙爬起来抢过笔去。这时他已清醒,两人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按期交稿。

喝出来的往事

话说回来,被酒迷得如此之深者,究竟极为少见。酒能醉人,几杯下肚,酒力使人层层卸甲,得现真心。倘非有诈的鸿门宴,这样三杯两盏就能把人间隔阂化开,距离拉近,也未尝不好。想起我在天津​遇​韩羽,上海见张乐平,都是由杜康“介绍”​相知​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华君武是《人民日报》美术组组长,我是他属下组员,我们两人喜欢夜间跑到报社附近东华门大街旁的小吃摊上喝酒,无话不谈。后来组里人员增多,机构扩大,事情一忙,就再也没去了。再后来他调到美协,我们更少见面,但小吃摊上的旧情仍在。有时去他家,往事重提,他一定端上酒来,接着谈下去。

有一回,姜昆相邀到他家吃饭,进门一看,范曾和王景愚已在座。原来,那天有人送他一瓶法国白兰地,听说价值不菲,姜昆便招我们来共享,举行“开瓶大典”。那次,我们每人只喝了两三杯,酒味如何早已忘记,但接着酒兴赋诗联句,颇有国外沙龙的雅兴,如今一想起来,还油然为之神往。

喝出来的往事

在酒席上,中国有许多助兴的游戏。古时行酒令,是文人的习俗,没点旧学是行不来的。我们常见的是划拳、击鼓传花和碰球之类的谁都会的玩法,联句就难一些,但最流行的还是划拳。现在的饭馆,尤其是高级些的饭店都有明示:禁止划拳。因为划拳喧闹扰人,许多人又常闹得放浪形骸,令人生厌。​倘​在家里,或其他不扰人的场合,划拳是很有趣的,能使人乐而忘忧,倍增酒兴。但有一点,我是不赞成硬灌人酒的,喝多少适度。

有一年,山西人民出版社寄了几本《杏花村酒歌》,集的是古今杏花诗章,其中有我的一句,当然不是诗,仅四个字: “大闻酒名。”那是我到杏花村酒厂参观时,厂党委书记亲自相迎,经介绍后,他笑对我说:“久闻大名。”我也笑对他说:“大闻酒名。”引众人一笑,这四个字就是这么说出来的。书记一高兴,赠我一大坛汾酒陈酿。

(作者:方成)

(余娟摘自《饮食与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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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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