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恋

所有的美好，因为再见而破碎。终于明了，相见不如怀念。

　　——题记　　

　　Z，今夜我想你了。这样的想。

　　我用键盘敲下。这寥寥的几个字，在夏夜的燥热中，如针。我用线，把它们串起，挂在1998的J大校园，然后打开空调，再次翻阅Z送我的《你能活得更快乐》。只是，心事无计可消，快乐，如何再？

　　有时想，Z是不是早就料想到我们的结局，所以，特意买了这样的一本书给我？

　　合上书本，闭目。Z的棕黄色皮鞋，又一次落入眼帘，不禁再次哑然失笑。白色T恤，深蓝西裤，硬是套上了这样一种颜色的鞋子。这个男子，这个五官俊朗尤其有着双眼皮大眼睛和微翘嘴角曾经腼腆内向如今意气风发自信满当当的男子，他就那样站在校园的门口，等我。

　　时间仿佛静止，心率，一度异常。枯竭的心，有水流过，有鹿撞进。

　　我远远地站着，Z微微地笑着。

　　凝眸，久久，久久。太多的感慨，太多的叹息，不过一句：当时年少。

　　原来，爱情，总要错过时境，错过风景，但，惟独不错过重逢的真。只是，此时暗伤已盈然。

　　你瘦了，长高了，更漂亮了。

　　Z从上到下，好好地打量了我一翻。依然有着鼻音，依然当年的慢条斯理。只是，明显多了感慨。眼底有伤倏然掠过。

　　你还是当年的样子。一切如昨。

　　我望了望不曾沾上岁月痕迹的Z，浅笑。曾经的少年，曾经的爱。

　　Z的眼里，我依然是小孩。不然，何来“长高”之说？

　　清风微过时，眼睛开始潮湿。低头，望着脚上的水晶凉拖，一滴泪悄然而落。这样的透明，不着痕迹。只是，心细如Z，剔透如Z.轻轻地拍了拍肩膀：应该高兴才是呢。是的，应该高兴才是，这恍如隔世的相见。

　　这是C，曾经的导师现在的死党。

　　这是莉，我的老同学。

　　Z笑着对着我和他一起前来的朋友互相做着简单的介绍。

　　莉？你一定是Z的初恋情人了，此行前来，看出Z紧张得很呢。哈哈，想不到这小子也有紧张的时候。莉啊，Z当年是不是经常扯拉你的长长辫子给你写大堆大堆的情书啊？今天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好好报复报复他了啊。

　　C的调侃让我瞬时无措绯红一片，抬头望Z，居然发现他也脸红如当年。

　　毕业时，Z精心为我制作卡片，以独到精湛的书法，赠我：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这样精致的一张小卡片，粉红的格子底片，扇形的文字排列，过了胶，有着Z纯真年少的心情和心意。我把它珍藏。一直，一直。还有后来Z陆续寄给我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字画、书信和亲手为我雕刻的玉石印章，以及Z在尚南书屋买来送我的那本《你能活得更快乐》。

　　席间，Z频频地帮我夹菜，无微不至。我们悄悄地十指相扣，爱意绵绵。C连连感慨：难得，难得！想来我刚才的调侃还真是有那么一回事，我都快得红眼病了！你们悠着点悠着点哈。

　　是不是兄弟？Z似乎不好意思了，假装怒意。

　　得，我闭嘴就是，你们当我透明！

　　餐罢，Z唱《同桌的你》。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反反复复，一直地唱，一直地听。直听到，泪流满面。一次又一次。Z，Z.这一唱，唱出了我暗藏多年的隐伤和眼泪。所有的爱恨情愁，轰然而至，汹涌不止。Z，你是我的劫吗？

　　Z带着我走遍了G市，为我的事忙上忙下，终是尘埃落定。四目相对，迷蒙一片：相见有时，别有时。Z拥着我轻叹：好留念这样的时刻，真想时间就这样静止，永远！那一刻，心碎如斯。是呵，假若时间可以静止，假若岁月可以回头，我还愿是当年的蛮横任性和不羁，不要粉饰清汤挂面地与Z共年少，共白发。可是，一切皆是冥冥中注定，离离的错过，潸潸的感慨。

　　莉，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们还会再见吗？——Z，我已忘记分离或再见，是何年何月。八年？十年？还是，八年复八年，十年复十年？抑或，已隔世？

　　Z，今夜，我又想你了。想H中的纯真J大的倾情。

　　Z，还记得我长长的发掠过你幽深的眸时你眼里曾经的爱怜无数么？记得曾经的牵手和背驮着我拾级而上的欢乐么？记得午夜的倾情雨夜的淋漓和阳光下的拥抱么？还有我们在ZH留下的照片和那个有着我们合影的小小的钥匙扣。想你的时候，这些信物，是如此的忠实。那一幕幕的温馨和依恋，永远泛着醉人的琉璃光影。

　　Z，这些年来，为你担心几许，为你痛哭几回。听闻的，得悉的，是你如此多的遭遇。那些接二连三远走的亲人，你心中永远的痛，我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轻放，轻藏，轻挂。只在你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告诉你，要学会坚强，学会面对，学着，让自己快乐。还告诉你，我一直在！

然后，把爱藏起，放手让你高飞。

　　可是，这思念是如此的强烈，如此如此的疼痛。日复一日，如狼，如狼呵。

　　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多少个八年？要怎样的用心才可以把你真正放下？

　　Z，你来。你来。

　　Z就这样站在有我的S市广场，把我拥入怀里，笑得一脸的灿烂。Z的怀抱是足够的阔大和温暖。Z总说他的手臂异于常人，特长特长的呢。我笑：你是猿人啊，长臂猿呢。

　　这一夜，Z要我，不停地要。Z的强悍和呻吟让我幸福地快要死去。我是多么希望Z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可是，终究还是明白，我们只不过是踩在钢丝上的人。

　　那天，Z的夜归，她的电话。

　　别告诉我你是女人！Z从来不夜归的！

　　Z离开的半个小时后，一个陌生女人的来电。彼时，午夜三时。

　　我想你是打错电话了。

　　惊诧之余，幽幽地吐出了这一句。挂掉，让泪肆意。

　　她，会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何从不曾听Z提起过？而今夜，Z和她，会是怎样的光景？

　　莉，对不起，对不起。

　　早上六点刚过，Z就匆匆赶来。一夜苍白，胡子巴渣。Z眼里的忧郁告诉我，他一夜无眠，他是如此的在意我。我摸着Z瞬间消瘦的脸，无声地哭。Z紧紧地拥住我，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Z，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冲凉时她查看了我的电话。

　　Z，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为何你从不提起？你爱她么？

　　莉，男大当婚。

　　Z，那怎么办？怎么办？

　　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是，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我不希望因为我而破坏了你们的完整！

　　莉……

　　Z……

　　我轻轻地挣脱Z的怀抱，在他低头抚脸叹气的当儿，安静地离开。

　　原以为的幸福和快乐，终不过泪一场。

　　莉，我想你，想你，想你马上就在我身边！

　　呵，想又怎么样？你愿意为我舍弃一切吗？你这样一个名利场上的狂热追求者！

　　那天夜里Z一定是喝多了，一遍又一遍地给我电话。

　　我想起那个女人，那个午夜三时给我电话的女人；我想起母亲，想起夜夜独对空房的母亲；想起父亲，那个有着太多应酬经常夜不归宿的父亲，忽然无来由地对着Z发脾气。

　　莉，为什么这样说我，为什么？你应该懂我的！

　　Z，好好待她好吗？

　　以为真的可以做到决绝，从此断了念。可是，终究还是修行不够，以至从此体无完肤。终于明了，相见不如怀念，原来，爱情是魔——

　　Z，我要见你，我今天就想见到你！

　　可是我现在某城。

　　我马上乘车过去！

　　那天下午雨下得好大好大，但我还是一路泥泞辗转赶到了Z所说的某城，彼时，已是晚上7点多。

　　Z，我到了，你来接我。

　　我还忙着，和一帮朋友在吃饭。

　　时钟指向晚上9点30. Z，到底怎么了？

　　她在。

　　为何之前不说？！

　　再拨，电话提示：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那夜，不见公车不见计程车，惊恐、愤瞒、绝望充斥着全身心。我就这样站在暴雨倾盆的陌生街头，毫无方向，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地喊着Z的名字，直到瘫软在地，直到一辆破旧的“摩的”经过，才把我送到了医院。那夜，我在高烧昏迷中度过。那夜，我发誓，有天，要让Z加倍加倍地还我。那夜开始，男人于我，皆不可信，皆不可兴，皆不可性。

　　Z，记得，你欠着我。今夜，你别再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