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父,启蒙我有了美的意识,以及美学概念,他的晚年很幸福

大姨父,启蒙我有了美的意识,以及美学概念,他的晚年很幸福

大姨父

文/雨中木槿

我家亲戚中,大姨父大姨娘,最重亲情。

午间,闲下来,看了一下手机,有三个同一号码的陌生未接电话,来自我的老家徐州。

因是老家号码,我便回拨。

电话通了,良久才有人接电话。是一个老人苍老的声音:“你是谁?”我有点烦了,因是老人我忍住火,尽量柔软地回答他:“是你先打电话给我的。”重复了好几句,他半天回复:“你是大丫还是二丫?”

声音沙哑无力,我这才把手机贴近耳朵,认真地听起来,能叫出大丫二丫的老人肯定是我最近的亲戚,我在脑海里使劲地搜索,哪有这么老的声,想不出是谁。那边仍是非常老的音质传过来:“我是你大姨父,你把你爸电话号码给我,他电话号码我弄丢了。”

霎间,泪在我眼眶打转,也有一种电话里与亲人相见的惊喜与温暖。

我坐下来,准备和姨父好好地叙情叙旧。我说了很多,电话那边很吃力很无奈地答句:“我耳朵聋了,听不见。”

电话挂了,我呆了会,把我父亲的手机号,发给二姨哥,姨父的二儿子,让他告诉姨父。

我的心情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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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真是一把刀啊。

当年的大姨父,相貌堂堂,音质清亮,步履矫健,一手绝活,走南闯北,见识多广,在农民中出类拔萃。

姨父的家离我家只七八里路,却是不同土质的村子。他住在高高的河滩。那里地势太高,水源难引,属于旱田区,沙土地,无水稻,农作物红薯、玉米、麦子、果树、花生为主。而我居住的村子在河滩下,洼,属于涝田区,盐碱地,只种小麦、稻子两季庄稼。

每到逢年过节,姨父姨娘总是差大姨哥(姨父的长子)或者梅姐(姨父女儿)送来自家做的粉条、红薯粉、花生,肉等,一些河滩特产,民间叫送节礼。我妈再把我们的特产米,池塘刚逮的鱼,回一些带回去。有时姨哥或梅姐硬是不拿回礼,搁二三日,我妈便差我和妹妹送去。我和妹妹穿着最新的衣服,用扁担抬着一两条大鱼,一块大肉,一路显摆徒步去姨夫家送节礼,路上有人故意多看我们,啧啧,怪多节礼。我和妹妹得意,有种成功炫富之优越感。又想着到了姨娘家,姨娘定做一桌子菜招待我们,心里更美了。

似乎每到逢年过节,都是姨夫那边先送节礼,我妈总是恍然大悟,啊又过节了,自言自语嘀咕:“俺姐就是心细周全,哪有大送给小的吃的,姐送给妹吃,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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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姨父家,只姨娘在家,姨父在外头营生。

直到我读初中时,才第一次见到大姨父长什么样。那天放学到家,进门闻到各种菜香和白酒气。门口停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我知道家里来亲戚了,有点怕生,不知把自己放到哪里合适感。是去东屋躲起来,还是去厨房帮我妈做饭,若不跟客人打招呼多不礼貌。

正难为情时,一个酒喝地面红耳赤的男子,起身问我爸:“是不是大丫燕子?”只有大姨娘叫我燕子,这肯定是大姨父了。

他一身酒味,平头,中山装,五官端正,脸红如猪肝,看上去平淡无奇,而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气质,是读过书的文气。我礼貌地称呼他后,到院子里打水。我并不知,这习惯的一举一动被姨夫看在眼里。

他与父亲,话多,酒兴,极投缘。

那时的亲戚之间,人情味浓烈至纯。不管是大姑父、小姑父,大姨父、小姨父,还有大舅、小舅到我家,与我爸都有叙不完的话,戒不掉的酒瘾。

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姨父推着自行车,我爸跟着送到村头,才慢吞吞回来,似乎与姨父的交流还意犹未尽。我爸刚到家与我妈正讨论,姨父喝酒会脸红,但不醉。姨夫又回来了,我以为他喝醉了,不知家在哪里。

他回头,看我时目光里有爱意,有温柔,严肃而认真地提醒我,他发现我走路低头,有点挺不起来胸脯,这样走路姿势会影响我以后的身材,女孩子好身材比好脸蛋显气质。

我爸我妈从来不管我美丑的,我便觉得姨夫与众不同。他的心细腻,真挚,并懂得美,并能悟出美是积累是修为出来的。他超乎寻常地爱我,尊重我,从细节发现我的不足,希望我接近完美。

自此,我心中有了美的意识,有了美学概念。

再一次见到姨父,是梅姐的婚礼上。梅姐临上轿时,我见他眼圈红了,他跟梅姐说:“到了婆家,做饭吃剩了不要紧,千万别做得不够吃!”

这么一句话,极简单,无夸大其词的大道理。而我从中体会到,姨父传承给梅姐,豁达的胸襟,仁爱的美德,持家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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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未见过姨父。

直到前年春,得知他来常州二姨哥家。

我便与二丫同去看望他。

姨父,穿白色裤子,黑色羽绒服,戴灰色鸭舌帽,神态明净,祥和,不卑谦,不土气,可是在婉约的江南小镇,一眼能看出来,他是苏北人。他的容颜里有一种苏北人的粗犷与憨实。

他见到我与二丫,仰脸爽朗一笑:“俩丫身材都保持很好,你们没见到你梅姐,胖的没形状了,呵呵!”

一听到梅姐,我就心酸心沉重。梅姐离过婚,再嫁,日子过得很美满,不久前梅姐的丈夫得病去世。姨夫姨娘就梅姐一个女儿,二位老人怎么受得了啊。

而姨父提起梅姐,自然放下了,仿佛人生俱来该经历生离死别,坎坷磨难,并不凄哀,抱怨。

那天风有点大,进电梯时,风吹滑了我的丝巾,姨夫帮我拉好,他的手有点抖。我跟他说话,他总是把耳朵很近地侧向我,姨夫行动迟缓,耳朵聋了,甚至有时糊涂,言辞混乱。姨夫老了,看着心酸,心疼。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脑子有点糊涂,行动迟钝的老人,在老家种几亩田,养几头猪,是如何做得到呢?

还能坐大巴车千里颠簸,带来一口袋花生,半袋大米,杂七杂八来自老家河滩的土特产。年轻人乘车,多带个包嫌累赘,与长辈比,真心惭愧。有一年我与二丫开车回老家,他打几次电话要我们去他家,因来回时间紧迫,从河滩经过没有停车,找了理由推辞掉邀请。后知他为我们姐妹各准备了一袋花生,两只老鹅,等着我们去拿呢。相比之下,我们做小辈的真是不近人情啊。

那些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土特产,堆在干净整洁的地板,远离广阔富饶的河滩,离开温暖深情的泥土,仍弥漫着故乡河滩泥土的芳香,呈现出河滩的朴素与丰厚。

姨父,虽年迈,对生活充满了劲头与希望,他像河滩上的植物,在那片土地上,顺应自然,努力生长或自然衰老,从不悲戚。该走的该来的一并心平气和地面对,比如青春与衰老,都是人生的一段路程,踏实地走完。

姨父是个心底澄明的老人,他认识到自己的苍老,意识到自己做事说话会出错。他只静坐少语,面带笑意,像父亲一样由着我们说笑嬉闹。饭做好了,姨嫂把他安排坐在餐桌最里边位子,他孩子一样顺从地端坐下来,不急不躁,静等开饭,静中透出老者的尊严与慈祥。

大家都盛好了饭,姨夫面前没有,二丫把她的饭推给姨父。这时,姨嫂端过来一碗粥:“爸,牙齿嚼不动干米饭,胃也消化不了,我给他熬了粥。”

姨嫂又用筷子搅了搅粥,送到姨父面前:“爸,你尝尝,还烫吗?”

姨嫂喊爸,又甜又亲,别人不知道以为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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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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