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茭草长着就变了

茭草长着就变了

图文/制作:雨中木槿


草木人间*茭草长着就变了

种在阳台上的小野花儿都开了,我坐在花影里,翻开书页,花瓣落到袁枚《随园食草》杂草菜单。

有:“茭白炒肉,炒鸡俱可。切整段,酱醋炙之尤佳。煨肉亦佳,须切片,以过为度,初出瘪丝细者无味。”看来茭白其味,及其角色搭配,能与竹笋媲美的,却比竹笋寻常好得,四季皆有,无论何时都能食出春鲜来。

这植物还时不时惹得我想入非非。

风和日丽的春日,走在油菜花镶边的小路上,远远近近重叠的花影晃眼儿。梨花的白,桃花的粉,海棠花的绯红,紫荆花的紫,柳眉儿的鹅黄,棣棠的蛋黄,枫柳花的嫩绿。还有草丛间婆婆纳,繁缕,荠菜等等。心里原本不喜欢春天,太闹。但闹归闹,却是美的,这种排山倒海逼人的美,让我无可适从,老怕辜负了这样的春。正胡思乱想,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一妇人蹬着三轮车,从身边急匆而过。我目光追着车子,多看了几眼。妇人穿雨鞋,车厢里摆着两篮子抽芽的茭白根。这妇人是去栽茭白的,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花间,刚才的烦躁心情没了。我觉得这妇人是辛勤的,也是幸福的。在这样的春日能择到水畔,栽一池茭白,等着茭白长大,成熟,收获。亲手栽种的茭白,成为自家餐桌的美食,抑或换来一些零用钱,这就是妇道人家的成就与贤惠。我念叨的不仅是想亲自栽一池茭白,更想做个任劳任怨的主妇,俗到脑子里整日盘算着给家人做什么好吃的。


草木人间*茭草长着就变了

我原本不喜欢吃茭白的,其味过淡。

刚到常州时,每次与二妹去逛菜市场,她都买茭白,并说她家公公婆婆喜吃茭白。二妹让我知道作为一个主妇,买菜不能只按照自己的口味。她用茭白炖鸡或炖骨头,或者炒肉丝和茭白炒蛋,几乎一周两三次吃茭白。他们那么喜欢吃茭白,而我吃茭白,像水一样无味。每当看到房东喝茭白汤,津津有味的样子,我有微微的鄙视,什么好东西,不咸也不甜。

日子在忙碌琐碎中不觉晃过,我已经在常州十几年了,从年轻到不惑了。许多生活习惯和习性都适应了这里,虽然乡音没改,但语气越来越接近江南的轻,柔。很想吃家乡菜的味浓辛辣,但更适应了江南菜的清淡和滋润。孩子们已经听不懂老家的土话了,说着娴熟的江南语。

茭白呢,也变得芳香实在。那天晚上加班回来,有点疲惫。蓝天端来一碗茭白炖的骨头汤。我不屑一顾,埋怨他不知道我不喜吃茭白。他脾气变得比以往温和了,鼓励我尝一口试试。完全是他一反常态的柔和,叫我细看了这碗茭白骨头汤。热气缭绕的清汤飘着细碎的绿葱花,茭白在一丛葱花的映衬下隐约着鲜嫩的素白,有可口的水灵灵的诱惑。

我轻啜一口,顿觉一股清香实实在在袭进脾肺,仿佛漫步在早春的水畔,又宛若站在稻花飘香的田野,嘴里像嚼着一枚青草的叶子,淡淡的甜,淡淡的青,淡淡的香。这含蓄隽永的青与清味儿,稳妥恬淡,一心一意地在唇齿依依泛开。大自然真是神奇,滋长如此有嚼头的植物。

我有点遗憾早没有品尝出茭白的美味,但也庆幸最终还是品出了茭白矜持纯粹的草香。如同对一个人的感觉,从不好到好,甚至深爱。

就这样,我喜欢上了茭白的味道,所有味道都尝遍了,才知道茭白淡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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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班的地方,有一块荒地,荒得没法说,什么野草都在这里安家落户,自由生长。有很多水洼,长着芦苇、荻荻、香蒲草以及茭草。有一日,闲着没事,同事约我去这片荒野采茭白。光看着一大片一大片葳蕤的茭草,像稻谷一样垂着花穗,却没寻到一只茭白。同事很沮丧也很纳闷,秧长得这样肥胖,花穗抽得这样修长,怎么不长茭白呀?

后来阅资料有:“菰首者菰蒋,三年以上,心中生苔如藕,到秋如小儿臂。大者谓之茭白首,本草所谓菰根者也,可蒸者,亦可生食,其或有缕如黑点者,名“乌郁”。

古人说的菰是我们所见的开花的茭草,能结菰米,是古代的六谷之一,菰米饭软糯香滑,是绝品谷粮。杜甫有诗曰:“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这里的“雕胡”就是菰米。原来茭白也是无比远古诗情的植物呀。古人真是伟大,早在几千年就发现了“有缕如黑点”,这黑点就是寄生在茭白体内的黑粉菌。难怪茭白放久了,肉里会长出黑点。原来古人发现有些菰染上黑粉菌,分泌出异生长茎,刺激花茎,不能开花结果,茎节细胞因此加速分裂,将养份集中起来,形成肥大的纺锤形肉质茎,这就是今天食用的茭白。于是人类开始阻止茭草开花结果,繁殖这种有病在身高产又美味的茭白作为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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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草经过痛苦的脱胎换骨,由谷变成蔬菜,成为著名的“水中参”。无论生命遭遇怎样的磨难,茭草都能活出自我,一生辉煌,清醒而坚强,永远弥留春的生机盎然,让我感到大自然源出的清新与拙朴的美。

“结根布洲渚,垂叶满皋泽。匹彼露葵羹,可以留上客。”这是古人沈约写茭白的诗句,生动形象,真实具体。茭白的生存环境,长姿,美味,价值,尽在此诗。《本草纲目》载:“菰,一名谷菜,茭白草粑粑,气味甘,冷,滑无毒。主治心脏中浮热风,滋人齿口。煮食,止渴及小儿水痢,开胃解毒解酒醉。”我们身边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茭白,原来是如此博才。只要在资料打开其名,古人为其植物写的诗举不胜举。而烟火俗世,每日餐桌都少不了茭白。

小区大门口,一排榉树叶子浓绿起来,绿云婀娜的树下,有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剝着蒲芯。蒲芯我以为是香蒲的芽,一茎细长嫩黄的芽躺在青绿的老叶鞘里,层层剝掉老叶,黄白青绿,躯体柔韧的蒲芯出来了,简直是脱去肥大外衣的俏娇娘,玲珑标致,草香幽幽。我很好奇,停下来看她们剝蒲芯,很有闲情逸致的腔调呢。她们告诉我蒲芯是野茭草的芽,忒鲜了。我馋蒲芯的草香稚嫩,买了些,切段,炒香干丝。鲜香清淡,脆嫩香滑,草香连绵。这哪里是在吃菜,是在吃春天啊,是灵魂与自然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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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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