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遥远的记忆

多年前的一个仲夏之夜 ,爷爷好像病得很重,大人们一脸悲戚地围拢在爷爷的床前,还好那晚爷爷有惊无险。爷爷其实早就病了,他的肚子有一天突然凸起,圆圆的,像怀了孕。当时我还小,并不知爷爷得了什么病,更不知他将不久于人世,我仍旧天天无忧无虑地缠着爷爷嬉戏打闹。后来爷爷病更重了,他躺在床上不再跟我玩耍。医生‍也天天来我家,尽管医生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留住我爷爷,他终究还是仙逝了。

我好像不知悲伤,只觉得好好玩哦,那几天锣鼓喧天,嗵、嗵嗵!十几杆铳发出振耳欲聋的声音,被铳声所覆盖的鞭炮声铳声此起彼伏,池塘的鱼儿也吓得钻进泥里。在灵堂里孝子们穿着孝衣跪在棺材两边哭声一片,作为长子的我爸长媳的我妈忙着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厨房里,厨师们忙着炒菜,小伙计忙着打下手,有的熬汤,有的往火炉里添材。院子里摆放了几十张桌子,人们忙前忙后,有的倒茶,有的敬烟,有的添饭。加汤的大声吆喝:“汤,谁要喝汤?”好像他的生意并不怎么样,鲜少有人理睬他。抬餐盘的小伙伴们满头大汗快速地跑来跑去,慢了“都管”又该大声嚷嚷:“还不快点,裹小脚了吗?”。餐桌旁有人还在进餐,后面的就在他们身后等着了,前面的不得不囫囵吃二口匆匆离席,后面的就迫不及待地上了桌。房前屋后,甚至屋边的山上都是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我爷爷的人缘好,他曾带领全大队的乡亲们开荒种地,修路筑坝,乡亲们见到他总要跟他寒暄一下:“ 王支书,要去哪里?到家里坐坐”,要不就要我爷爷帮助解决与邻里之间的矛盾,我爷爷总是能不偏不倚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所以乡亲们都喜欢他,听说他逝世了都来送送他。

在白天在孝堂里道士们可没闲着,他们卖力地唱着围鼓戏,孝子贤孙们要不断叩头。我妈要不断举起茶杯给我爷爷敬茶。晚上道士们更是不知疲倦地卖力地吹拉弹唱,嘴里还不停念叨我至今也不明白的语言。然后念孝子贤孙的名字,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好像一个院子里都装不下。接着孝子贤孙们绕棺一圈。负责点长命灯的老人不断给长命灯里加油,要保证它不熄灭。到了下半夜,大人小孩全都昏昏欲睡,道士们像无敌金刚又开始叫唤:“跑方咯,跑方咯”。大人们瞬间睡意全无,小孩一脸懵懂,好奇地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张望着。只听道士喊着某个孝子的名字,然后道士就开始绕着五条放了我爷爷穿过的衣服的烧着香的长条凳跑圈圈,跑得越快主人家给的钱越多,旁边的人起哄,“快跑,快跑”,又喊某孝子的名字:“某某快赏快赏”,喊到名子的孝子乐呵呵地掏出钱来。现在又轮到下一位,出嫁的女儿更可能被先喊到,钱给的越多的人越有面子。如此反复直到所有的孝子都被叫到。虽然道士们己气喘嘘嘘,但仍乐此不疲并越跑越起劲,人们大声笑着,吼着,好像欢乐的盛宴。现在我想不知我爷爷喜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接连四天。到了出殡的那天,手艺高超的艺人们己扎好了我爷爷所有的在天堂使用的物品:有惟妙惟肖的单车、手表、锅、碗、瓢、盆。多彩的衣裤、鞋子,袜子,更有那个年代流行的军用挎包。栩栩如生的高大气派的华丽的房子。乡亲们都说我爷爷好福气,有一帮有出息的孝顺的儿女。爷爷该离开家了,道士们又吹啰打鼓。十六个年青人抬起他的棺材时,又是一阵哭声,鞭炮声,铳声再次响起。我爸爸捧着我爷爷的遗像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打引路帆的孝子,再后面才是抬着的棺材,最后面跟着的是浩浩荡荡送葬的队伍。为了沿途热闹,抬棺的小伙还要“裂伤”(只知音),就是孝子坐在棺材顶上,抬的人把棺材左右上下摇摆。没点力气可干不了这活。这时哭声,吼声,笑声不绝于耳。看,途中遇到了小水沟,只见小伙子们把抬着的棺木放下,嗯,又得给钱了,小伙子们把钱迅速地装在口袋里,他们才又抬着棺材继续上路。终于到达目的地,爷爷下葬了。道士们又念了一通经,然后烧了那些美仑美奂的爷爷阴间所用的物品,还烧了许多钱纸。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心痛我的,在我一二岁时每个集市都给我买肉吃的爷爷了。我也突然想起爷爷跟我说下一个他的生日时他要大摆宴席,吃八大盆八大碗。想到爷爷曾在大队食堂给我买的香喷喷的韭菜炒辣椒时,我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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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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