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郭忠宗

廊坊日报 2021年08月09日

郭宗忠，山东省泰安人， 军旅诗人、作家。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诗、散文见于《诗刊》《中国作家》《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著有诗集《回归》《隔世故乡》等。首届“剑麻诗歌奖”得主，获“军旅优秀作品”特别奖。现居北京。

认识的鸟越多，便感到对鸟的认识很少。还有越来越多的鸟突然叫了一声，或者一群鸟突然飞进了树丛，这是第一次听到的一种鸟的叫声，第一次看到的鸟的身影，这些是什么鸟，不得而知。你对鸟的世界喟叹不已。

一

站在原地，怔怔地搜索记忆里所有见过的，或者资料、图片上介绍过的鸟儿，好像都对应不起来。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美，树林越来越多，湖水越来越丰沛，吸引了不曾有过的鸟儿越洋跨山来到这里。鸟儿的品种愈来愈多，不曾听过的鸟儿的叫声会让你感到新奇。

许老师是个研究鸟的专家，各地飞来的鸟儿他会耐心地抓拍对比，然后喜悦地分享到朋友圈里，也会情不自禁地在拍照的间隙给我讲发现的是什么鸟儿。许老师退休后守在月见湖、团城湖、昆明湖拍摄的池鹭、白鹤、黄苇鳽、苇莺、黑水鸡、野鸭等鸟类的瞬间很精彩，他对这些鸟儿如数家珍。我也跟在许老师身边，趁着他拍摄到鸟儿捕到鱼儿的瞬间，开始问一些在他看来很肤浅的问题。

不过，这对他来说肤浅的问题，对我却高深莫测。每一种鸟儿的颜色、形体、大小、喙的长短、尾翼、翅羽等等，这仅仅是一点对鸟儿的皮毛认识，比如山雀就有十几种之多。还有各种鸟儿不同的习性，是留鸟还是候鸟，哪些候鸟多年后有的成为了留鸟；它们喜欢在湖边还是山中，它们群居还是单飞；喜欢吃虫儿，还是粮食或者野果、草籽；喜欢栖居在什么树上，在哪些树上做窝，窝的形状大小还有精致或者简陋，还有鸟的各种声音——平时我们看到的鸟儿的世界看似没有多大区别，却是如此多的讲究。

比起哺乳动物，鸟儿的童年是短暂的。屋檐下的家燕，从孵化出小家燕开始，燕子们张着大嘴等着燕子妈妈爸爸捉回来蚂蚱或者其它小虫，鸟妈妈爸爸怎么劬劳奔波，也难喂饱这些贪食的小燕子，它们一直喊着“饿饿饿”。

每一窝小家燕两三只到六七只，没有叫声停歇的时候。不过，这样忙忙碌碌的日子，家燕妈妈爸爸也就持续不到半月左右，家燕妈妈爸爸就会带着小家燕陆续飞出燕子窝，除了个别的小家燕还飞回燕子窝里，大部分小家燕不再飞回。燕子妈妈爸爸教小燕子怎么飞行，怎么捕捉昆虫，那样耐心。它们飞到广阔的天地里，就不再像麻雀一样飞回巢里，它们开始独立生存，这短暂的在窝里叽叽喳喳的时光，就是它们的童年吧？

在它们的记忆里，童年是什么呢？

它们飞离了燕窝，一下子就到了成年的样子，自己觅食，自己找过夜的地方，躲避天敌和经受预料不到的恶劣天气。它们在集合的电线上，排成两队，燕子多了，要把电线压弯的感觉。它们呢喃，轻声温柔，燕尾服的羽翅和尾翼，有着绅士风度。

燕子们滑翔的姿势也是那样优雅，特别是在雨前，燕子飞来飞去迎接雨的到来，就像许多的孩子在雨水来临前疯狂地跑着，从河坝跑到场院里，从井胡同跑到家庙门前，雨水滴落下来，也止不住穿梭在雨水里。

燕子们好像精灵一样，灵巧的翅膀滑翔着，高飞或者低飞，却是在天空追逐着害虫，那是它们的美食。在夏天的几个月里，每只燕子能够啄食一二十万只蚊子、苍蝇等害虫，它们是大自然的“清道夫”。

它们在电线上聚会，一个家庭一个家族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好像是大聚会。喳喳喳的叫声，轻柔、简单、平和，不争不抢，是分享一些趣事，还是在回忆美好的童年往事？

这是燕子们难得的交流时间和少有的休闲时光。

二

在树林里，啄木鸟几乎总是贴着地面飞，飞到树干上，灵巧地转着头，围着树干盘旋向上。也许是只有粗的树干处隐藏在里面的害虫最多，所以，一圈圈围着树干攀升，它们这样一寸不放过地敲打，发现虫子的几率也会高。在我的观察里，从来没有看到啄木鸟站在树枝头瞭望或者歌唱。春光明媚里，秋光澄明里，啄木鸟都是低调地在树林间穿梭。

生存是第一，但是，啄木鸟作为益虫，应该是所有鸟类中对树木保护作用最大的鸟儿了。它们喜欢觅食天牛、吉丁虫、透翅娥、蠢虫等，啄木鸟食量大，不停地寻找虫子吃，才勉强糊口或者喂食雏鸟。每天能捕捉三五百条或者更多条虫子。由于啄木鸟食量大，在它们活动范围之内，80~90％以上的吉丁虫、肩星天牛都会成为啄木鸟的“盘中餐”。相对于其它鸟类，人们称啄木鸟是“森林医生”一点不为过。它们寻找钻入树中的害虫，像是侦探，有一点蛛丝马迹，或者它们嗅到的气息，都会绳之以法。

咚咚咚，咚咚咚，这就是啄木鸟的声音，好像除此之外，一直没有听到过啄木鸟的叫声。

在十来棵刺柏树林中，隐藏着多少麻雀？不得而知。远在两三百米外的海棠树林边的路上，就听到麻雀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麻雀的声音没有美感。它们是不停地聒噪，嘴碎，你看这些麻雀，无论几十只还是几百只，它们没有相对而谈的对象，都是自言自语，说的还非常执著，絮絮叨叨，话题没有中心，话语也没有起伏，千篇一律地“啾啾-啾啾”，没有前奏，没有尾音，没有节奏，没有合奏，没有协奏，没有和弦，没有起伏，没有变化。

只是你感觉这是同类在一起，它们是密不可分的一群，一个整体。打斗完了，还是好兄弟，还是亲密的夫妻。分分合合，从这棵树到另一棵树，直不楞登地扎进树丛里。任凭你用石头敲打树木，它们并不害怕，树篱里还是藏着数不清的麻雀。

也许只有周边突然一声奇响，整片树林的麻雀突然一起停止了鸣叫。在这时你体会到了“鸦雀无声”的表述。然后，又是一树的叽喳声，什么也不顾忌。

不过，我还是喜欢观察麻雀，停下来耐心仔细地观看，麻雀并不是灰不溜秋的，身上的颜色以栗色为主，变化过渡着与周围环境的落叶一样的色彩，如果它们在落叶上不动不叫，你以为它们就是一片片落叶。也许这样的装束，就是它们天然的伪装，躲避着天敌，达到生存目的。

我相信，在鸟儿的世界里，麻雀是数量最多的鸟儿。

三

鸟儿的叫声各个不同，但是有的不同类别的鸟儿却极其相似，只是大小有了区别。

红子鸟几乎就是灰喜鹊的缩小版，它们头顶的小黑帽严丝合缝地卡在头皮上，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暴雪，都能抵挡住这四季变化的天气。红子鸟隐秘在密林中，叫声像珐琅的掐丝一样，好像带着迷幻色彩和金属质地。它们和贝儿鸟大小差不多，区别是红子鸟尾巴长，贝儿鸟头部也是黑的，但是有点凌乱的黑，身上的白与黑界限不是很分明。红子鸟整个颜色搭配，体型显得优雅，而贝儿鸟色彩鲜活一些，要是颜色和麻雀一样，就是小一号的小麻雀。

柳莺的叫声是婉转的，流水一样，在清晨给人清亮的感觉；苇莺的叫声密集在芦苇荡里，在湖水的雾气里响起，不温不燥，徐徐唱响。云雀的叫声朝着天空钻着飞的感觉，让你只闻其声不见其鸟；白头鹎的叫声舒缓，拖长了的鸟儿中的长调之音；燕雀低调，在水边，很少掺和在其它鸟儿的叫声里；黑水鸡只顾眼前半米的水域，叫声也就只唱给这半米的地方；斑鸠低沉，喜鹊喧嚣，百灵鸟空灵，画眉鸟艳丽——众多的鸟声，给你意想不到的美妙。

走在鸟声里，鸟儿仿佛在回应你心里的歌与赞美。你偶尔会看见海棠树上的一树灰椋鸟，它们与你那样近，你走你的路，它们唱它们的歌。好像都没有发现对方，忘情在自我里。

在鸟声里，我学会了不去惊扰这些鸟儿。只有人心变得友善、美好时，鸟儿才能与你亲近，才能在你身边自然而然地觅食歌唱。如果你的心里有一点想法，你的眼神里有一点觊觎，鸟儿就会一哄而散，飞上高高的树枝。

鸟儿与你的距离，是写在你心里的尺度，这是爱的距离，你爱自然愈深，对鸟儿有着怎样的尊重和理解，大自然呈现给你的就是一种花开美好，树叶亲和，雨水清亮，风儿传情，鸟声纯净的美。

大美无言，这是从你心里反照出永恒的自然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