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名:知青猎民

轶名 30号院


回忆起当年一段终生难忘的传奇般猎民生涯,仍然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


轶名:知青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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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9月14日,我与扎兰屯一中51名(后增至53名)同学插队落户到鄂伦春公社(即如今鄂伦春民族乡)当知青,我们4个同学被分配到猎业队,其余同学分别分配到4个农业生产队。

鄂伦春公社是个以鄂伦春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聚居的小公社,地处布特哈旗最北部滨洲铁路一个叫南木的小车站。与其他农业地区不同,这里没有生产大队,只有4个农业生产队和一个猎民队,不以农业生产为主,而是以倒套子(采伐运输木材)等副业生产及狩猎为主,农牧为辅,农民的收入较高于农业地区。由于这里交通便利,离家较近(距扎兰屯镇只有39公里),在部队驻校军宣队的帮助下,我们选择这里为我们插队落户的地点。

猎民队以狩猎为主,共有18户猎民,以鄂伦春族猎民为主,还有鄂温克、达斡尔和蒙古族猎民。在那极端困难的历史时期,猎民们经济收入虽然高于其他农业生产队,但猎民们的生活仍很困难,成年猎民的文化水平也普遍很低。

我在猎民队期间,曾先后当过猎民、出纳员、生产队会计和生产委员。由于我有文化,因此,念文件、读报纸、组织学习等政治活动都由我来承担。后来我还担任了公社团委书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直至我被选调到扎兰屯钢铁厂参加工作,才结束了这段插队落户当猎民的传奇生活。

岁月蹉跎,转眼间40年过去了,当年插队落户时仅19岁,如今已愈花甲之年,两鬓斑白,真是弹指一挥间。回忆起当年一段终生难忘的传奇般猎民生涯,仍然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


“子弹打到背上了,只能卖三等价格,要比一等品少卖一半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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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1月中旬即插队落户2个多月后,下起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大雪。冬季下雪,本是一件最平常的事情,而对于猎民来说,这预示着冬季狩猎的开始,也是一年狩猎成败的标志。

冬季狩猎开始了,生产队长把全体猎民编成4个狩猎小组,并划定了各组的狩猎路线和狩猎范围。我被分在第四狩猎小组,狩猎范围在公社以西两百公里之外的昆尼气林场以北的广大地区。猎民队给我配备了一匹大青马、一支小口径步枪、一把猎刀、一把小板斧,同时还配有子弹和子弹袋、水壶等。我们狩猎组的主要任务是打灰鼠,主要猎手同时要打狍子、野猪等大动物。初冬的大兴安岭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而野兽众多。鄂伦春民歌中唱到:“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匹猎马一杆枪,獐狍野鹿打不尽!”这是真实的写照。我们在深山密林中攀爬,雪地上到处是野猪、马鹿、驼鹿(即犴达罕,也叫四不象)的蹄印,看来今冬的野兽多极了。

狩猎组在深山密林中整整行走了一个白天,直到天色擦黑时才在一个小山窝里安营扎寨。猎民们住的是刚刚搭建的一顶帆布帐篷,中间支一个用废汽油桶改成的大铁炉子,烧柴是松木和桦木柈子。每人一床狍皮被子,狍皮被子不同于普通棉被,狍皮被当然是用狍子皮制成,但却是一个皮筒,四周不透气,被头拴有两条皮绳,睡觉时和衣钻进狍皮被,系上皮绳,非常暖和。当然,第一次住在深山老林,第一次冰天雪地睡在狍皮被里,即新奇又陌生,很不习惯,一宿也难入睡,但那北方林区特有的狍皮被,既暖和又舒服,真叫一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家就已起床,简单吃罢早饭,穿戴齐整,准备出猎。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出猎,身背猎枪和子弹袋,腰插猎刀和小板斧,威风凛凛地骑在大青马上,真像一个老猎民,但心中不由嘭嘭直跳。什么是灰鼠?野猪、狍子在哪里?怎样狩猎?全然不知,一片懵懂。

狩猎组一位老“莫日根”(好猎手)叫托木伦,鄂伦春族,40多岁年纪,狩猎经验丰富,枪法极准,弹无虚发,往往是首发必中,因此,被大家称为“打猎将军”。他带领我一同出猎,一路上用半生不熟的汉语给我解释狩猎常识和怎样辨认兽迹,反复给我介绍灰鼠的形象和特点。我们的运气非常好,很快就在一个山沟里的雪地上发现了灰鼠蹄印。顺着灰鼠踪迹爬上山坡,七拐八拐来到一棵大松树下,蹄印在这里突然消失。我茫然不知所措:好容易才发现灰鼠踪迹,突然不见了,出猎第一天就空手而归,太扫兴了。

“打猎将军”托木伦却并不着急,看着我一副茫然的样子却笑了起来。只见他捡起一枝小树枝,走到大松树下,向上望了望,然后吩咐我到大松树对面去,口径枪子弹上膛,瞄准大树梢,发现灰鼠就开枪射击。我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能按托木伦的要求走到大松树对面,支好枪架,准备射击,却并不知道松鼠在哪里。只见托木伦用小树枝在大松树树干上反复轻轻划动,突然将树枝用力向上一提,在“哗啦啦、哗啦啦”的响声中,一只灰鼠拖着长长的大尾巴从一个小树洞中猛然窜出,迅速爬到树梢,惊恐地四处观望,整个身体全暴露在我的视线内,离我仅有不到20米远。我的心一阵跳动,立即瞄准射击,可惜打高了。谁知受惊的灰鼠在树枝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惊慌的四处张望。

事后猎民们才告诉我,灰鼠有个特性,受惊后原地打转,并不会逃走,猎民们就是利用这一特性,瞄准它的头部稳稳地射击,这样才能获取完整的皮张,提高鼠皮等级。这时托木伦向我喊:“别急!瞄准了再打!”我静下心来,瞄准后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一只大灰鼠软绵绵地掉到雪地上。“打中啦!打中啦!”我不禁欢呼起来,帽子掉了,手套也甩掉了,嗓子发干,头嗡嗡响。这毕竟是我生平第一次出猎、第一次射击、第一次打到猎物,太兴奋了!

托木伦捡起树下的我打掉的灰鼠,反复看了看对我说:“子弹打到背上了,只能卖三等价格,要比一等品少卖一半的价钱!”原来打灰鼠要打头部,不能伤全身的皮子,这样才能卖上好价钱,这件事给我是印象极深。

猎后我才知道,托木伦拿小树枝是模仿灰鼠的天敌黄鼠狼或猞猁爬树捕捉灰鼠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后,灰鼠误以为是黄鼠狼或猞猁爬树,会立即钻出树洞,爬上树梢观察动静,是一种逃生本能,猎手则利用这种习性射杀灰鼠。

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我们狩猎组结束了一个阶段的狩猎生活。猎物非常丰厚,几个老猎民打到了几只野猪、犭罕达罕(驼鹿)和狍子,每人都打到了近百只灰鼠,我也打到了十几只灰鼠,只可惜打的部位不准,影响了皮张的质量,卖不上好价钱。回到猎民队后,猎民们对我给予很高的评价,说我真象“莫日根”了。


看着吴焕柱满嘴鲜血直流地吞吃狍子肝,眼前顿时出现了蛮荒时期进化中的人类祖先茹毛饮血的场面,感觉真是时光倒流,似乎远古风情再现。


轶名:知青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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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落户的第二年即1969年初冬,我又随猎民们开始上山狩猎了。我被分在猎民队队长、鄂温克族老猎民何文林狩猎组,狩猎目的地是鄂伦春公社以西柴河林业局济沁河林场施业区一条大山沟里。这一时期,猎民队的狩猎枪支已经更新,猎民队给我配备了一支7.62步枪,并配备了子弹,可以说我已经是真正的猎民了。

这次进山狩猎很顺利,十天左右的时间,我们这个狩猎小组打了30多只野猪和狍子,还有一头犭罕达罕,收获颇丰。可惜的是,只有我什么也没打着,心里十分着急。猎民们不断的安慰我,要我不要着急,时机一到,一定会打到猎物。

这天晚上吃饭时,何队长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了一群野猪的踪迹,大约有20多头,是一群被枪打后受惊的猪群,领头的野猪非常狡猾,带领猪群沿着大山阴坡向密林深处奔跑,偶尔停下来拱吃一点食物后又继续奔跑。野猪群已经追踪2天了,明天肯定会停下来觅食、休息,这是一个绝好的围猎良机。我听后非常兴奋,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争取也打几只野猪。

大兴安岭的野生动物都有各自觅食栖息的固定地域,在长期的狩猎活动中,猎民们已经掌握了不同的野生动物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活动规律,知道什么动物在什么季节、喜欢在什么地方觅食、栖息。

根据已经掌握的这群野猪的生活习性和活动规律,这群野猪应该在再翻过两道山梁一个南北走向、背风向阳的山坳里,这里历年都是野猪栖息、觅食之处。

第二天,我们4人起了个大早,一同前往,直奔昨晚预定的山坳。我们长途跋涉3个小时后,攀上山坳上方的山梁,果然看见远处二十几头野猪在晨光下拱地觅食,几只当年的小野猪在追逐玩耍。我们绕到山后,分成3个狩猎组,第一狩猎组带着全部猎犬直接摸向野猪觅食之处,第二、第三狩猎组分别在野猪逃跑时的必经之路分别设伏,力争更多的猎杀野猪。

何队长和我为第一狩猎组,带领着5、6只猎犬,直奔野猪觅食的地方。我们在大山阴坡处将马拴好,翻过山头,悄悄向下望去,只见一群野猪边拱食边走,离我们最近的距离只有20多米远。真是天赐良机!

何队长有意识的安排我首先射击,因为我到现在一头野猪也没打着,心里正懊恼。我知道这是对我最大的关心和支持,可是我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野猪群,成年野猪一个个鬃毛直立,巨齿獠牙,长长的下巴,嘴里吐着白沫子,凶猛无比,和温顺的家猪相比,简直是凶残恐怖到了极点。望着眼前的野猪群,我的心里不由的嘣嘣直跳,口干舌燥,握枪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根本顾不上开枪射击。

看见我一直没有开枪射击,何队长急促的大喊:“小高,快开枪呀!”我稳了稳神,静下心来,瞄准一头成年大野猪,扣动了7.62步枪扳机,几乎在同时,何队长也向野猪开了枪。我感觉到我已经打中了这头野猪,却没有看到这头野猪倒下,而何队长面前却倒下了一头凶猛而身体硕大强悍的成年野猪。何队长又接连开了五、六枪,我也打了四、五枪,但始终没见到野猪倒下。

突然,几只猎犬得到了何队长发出的信号,低吼着冲向野猪群,将有一头带伤的野猪团团围住。我赶忙提着枪赶上前去,伺机补了一枪,将这头受了伤的大野猪击毙。根据伤势和雪地上的血迹判断,这头野猪正是我开第一枪时打伤的,伤势很重,被猎犬围住后无法逃脱而被击毙。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倒第一头大型凶猛动物——一头野猪,兴奋异常,这种兴奋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收猎后清点战利品,狩猎组这次出猎共打死7头大野猪,2头小野猪,还有几只野猪带伤逃跑。这一仗打的真叫漂亮,猎民们也纷纷说,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打猎过瘾了。

临下山前两天,我和鄂温克族青年猎手吴焕柱一同追踪一群野猪。这群野猪很狡猾,好像知道后面有猎人在追赶,专找山高密林的地方跑。有些地方山高密林,连马都很难通过,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也没追上。

我们刚刚爬上一个山头,突然发现对面半阴坡处的雪地里有3个黑点在晃动。悄悄走近放眼仔细一看,是3只成年狍子在灌木丛边悠闲地卧在草地上倒嚼。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如果枪声一响,前面的野猪群会跑的更快,甚至丢掉目标。如果不打,3只狍子就在眼前,放跑了,十分可惜。简单一商量,我们决定打狍子,因为明后天我们就收兵回家了,而且前面的野猪群离我们还很远,如今跑到哪里还是个未知数。

拴好马后,我们俩人悄悄向前摸去,在一处阳坡的小灌木丛旁的隐蔽处支好枪架,距离狍子栖息地不足100米,是绝佳的隐蔽之处和理想的射击距离。我们的活动3只狍子浑然不知,真可称之为“傻狍子”,仍然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脑袋在阳光下不停地晃动。

我们一人瞄准一只同时射击。两声枪响后,吴焕柱击中了一只,被击中的狍子立刻倒地死亡。而我打的那狍子却不知是否击中,枪响受惊后猛的向斜刺里一窜就不见了。另外一只受惊的狍子惊恐万状,一窜一蹦,借着灌木丛的掩护逃向密林深处不见踪影。

我们牵着马去寻找逃跑的狍子,走了不远,就发现被我打中的那只狍子在斜下方十几米处受伤倒地,但还没有死,我又补了一枪将其击毙。就这样,3只成年狍子被我们打死2只,1只逃入深山。

在深山密林中越岭奔波了一天,太阳也快落山了,我们俩人疲惫不堪,又累又饿。一般情况下,猎民上山打猎都得天刚亮就出猎,天黑后返回宿营地,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山林中奔波,从来不带午饭。此时我们俩又饥又渴,身边却没有任何食品。吴焕柱拿出猎刀,挑开一只狍子胸膛,割了一块狍子肝,狍子肝黑乎乎、血淋淋,血水顺手向下淌。

吴焕柱根本不顾这些,手捧鲜血直流的狍子肝大嚼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接着又割下一块血淋淋的狍子肝递给我,叫我也吃。我望着血淋淋、热乎乎的狍子肝,只觉着一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看着吴焕柱满嘴鲜血直流地吞吃狍子肝,眼前顿时出现了蛮荒时期进化中的人类祖先茹毛饮血的场面,感觉真是时光倒流,似乎远古风情再现。

然而,此时的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他吃的那么香,实在忍耐不住饥饿的诱惑,手捧暗红色、滴着鲜血的狍子肝,战战兢兢地吃了一口,哇塞!狍子肝吃到嘴里,滑滑的,嫩嫩的,还带有一种独特的肉香味,只是稍感腥了一点。

吴焕柱看着我的吃相,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大粒咸盐,他掏出几粒咸盐让我蘸一点咸盐再吃。果然,鲜狍子肝蘸咸盐味道好极了,也不感觉那么腥了。我接连吃了几块,填饱肚子,感觉很舒服。吴焕柱不仅吃了鲜狍子肝,还吃了几块狍腰子,看着他吃的那么香甜,真叫我好生羡慕。

据老猎民介绍,狍子肝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对人类身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有明目、清热、解暑、生津、利尿的功能,吃上几块生狍子肝,小便都是黄色的。猎民打到狍子后,要把鲜狍肝献给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受人尊重的优秀老猎民,是一种传统民族美德。如今,我像老人和尊者一样享受了鲜狍子肝,享受如此殊荣,简直成为真正的老猎民了。


作者: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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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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