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畔有个牤牛砬子屯，坐落在长白山麓。因为村口有块酷似大牤牛的巨石，这个屯落就由此得名。

牤牛砬子石旁住着一户人家，姓佘，是宋朝天波府杨家将中佘太君的佘。家主叫佘山。儿子叫佘青。三个女儿分别叫佘红、佘紫、佘翠。佘山家是不是和宋朝的天波府的佘太君有一脉相承的关系无人得知。但是佘山家在四村八屯照样出名。出名的原因是他家招蛇！

★佘山家全家招蛇，唯独佘青是蛇阎王

长白山中蛇非常多，少说也有几十种。常见的就有野鸡脖子、土虬子、鞭哨子、松花等等。每到五月节后，山中所有的蛇都开始猖狂活动起来。这时，佘山家无论屋里屋外，只要稍微留意，到处都可以看到蛇。

草蛇特写Grass snake close-up

最多的时候，蛇会蟠到佘家炕上，闭着眼睛，吐着须子，就像念佛一样，一动不动。有人要到佘山家串门，老远需要先喊一声：“家里有人吗？我来串个门！”这时，佘家人最忙的事儿就是先像赶鸡赶鸭子一样把看见的蛇赶走。有时来不及了，就要把盘在炕上赖着不走的蛇用力一扒拉：快躲起来，客人来了。那蛇才会迅速地钻进炕柜的缝隙中躲藏起来。

有的蛇还会缠绕在幔杆子上，摇车的棚杆上。淘气的还会钻到孩子的摇车里，钻进人的被窝里，鞋窠里。但是，他家的人无论大人孩子，从来没有被蛇咬过，即使不小心把蛇踩了一脚，那蛇顶多回头狠狠地瞪你一眼，拖着被几乎踩断的身子慢慢爬走。即便是佘红、佘紫、佘翠三个女孩子，自小也是玩着蛇长大的。好像蛇和这些女孩子特别有缘。

但是佘家的闺女好淘气。遇到顺眼的小伙子，就整日里笑靥如花。如果看不上的小伙子，她们会像掏糖块似的，从衣兜中掏出一条蛇送你。你说，哪个小伙子不被吓跑？

但是，佘山唯一的儿子佘青却是个蛇阎王。他从小讨厌蛇，恨蛇，见了蛇就想打。父母无论怎么告诉他“蛇是钱串子，不能打！”可他就是不听。这就出现一个奇怪现象：凡是佘青在家，老佘家里里外外连根筷子大的蛇都找不到。许多邻居平日不愿意到佘家来，因为不经意间就会被随处可见的蛇吓一跳。只有佘青在家，人家才喜欢来他家串门。特别是小伙子，因为佘家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这三个闺女这时想用蛇淘气吓人也不能够。因为佘青在家的缘故，蛇们早就躲藏得无影无踪了。

即便是佘青在生产队里干着活，有人看到了蛇，都要喊佘青过去打。佘青何须打？只要佘青跑到跟前，无论多嚣张的蛇，立刻变得老老实实。能跑的赶快溜走。跑不了的赶快蔫蔫地蟠做一盘，像死蛇一般。

Ringneck Snake crawling on a trunk with Lichen

以后，谁若遇到蛇，高喊一声“佘青”。那蛇立刻仓皇逃走，瞬间就找不到踪影了。从此，佘青是“蛇阎王”的名字就传开了。

★佘青是牤牛砬子屯出名的棒槌伙子

牤牛砬子屯位居松花江畔的群山之中，每当立秋之后，人民公社时期的生产队都要组建棒槌伙子进山采挖人参。

放山挖棒槌（长白山挖参人的江湖黑话，就是采挖人参），是当时各个村屯生产队最大的集体副业。如果能挖到一苗像样儿的老山参，就能买几匹好马，置办两辆胶皮轱辘大马车。如果能拿到一苗上了品级的大货“六品叶”，那么生产队不但能买好马，置好车，年终分红也要翻一番！

长白山人参

牤牛砬子屯每年组建的棒槌伙子无论是五人组、七人组、九人组或者是十一人组，其中必有佘青的位置。第一，佘青是老棒槌伙子，有着丰富的放山经验。第二，有他在就不怕任何毒蛇攻击。连老把头都临场试验了他多少遍。

比如，有一次，老把头遇到一条性情暴烈的野鸡脖子（虎斑游蛇）拦路。老把头刚想用树条子赶走它，这野鸡脖子不知道挖人参的老把头是向来不打蛇的，反倒认为老人家是攻击它，于是昂起脑袋，嘶嘶叫着，拼命攻击老把头。老把头无奈，高喊一声“佘青”！远处的佘青闻讯答应一声就向这边跑。可是正猛烈进攻老把头的野鸡脖子毒蛇一听佘青的名字，立刻快速钻进草丛中，闪电般逃走了。这事儿让老把头心服口服。

从此，老把头上山挖参总离不开佘青。佘青是他的“边棍”。

边棍，一般在排开梭拨棍横队推进寻找人参的最外边，也叫“压阵”的。中间是老把头，左右两边是“边棍”，这支队伍无论在什么地形推进都不会乱套。所以有人说，“边棍”实际上是老把头的副官角色。

★佘青遇到了鸡冠子蛇

这天放山回窝棚时间较早，因为下午的放山非常顺利。九人的棒槌伙子队伍横向拉开，刚拉了一个趟子，就发现了一苗“四品叶”人参。第三个趟子上，竟然接连拿了一苗“四品叶”一苗“五品叶”。

在长白山中，人参的外在品级是从它的茎叶上体现的。

长白山人参

三品叶，是上层级的最低的品级，那是轮生着三个枝杈的人参。四品叶是轮生着四个枝杈的人参。五品叶，则是轮生着五个枝杈的人参。六品叶则是最高品级。即便是百年、千年人参，也只是生长六个轮生枝杈！

本来是个大丰收的下午，但是佘青却高兴不起来，他怨恨自己运气不好。三苗人参竟然都不是自己发现的，因此他很郁闷，就独自在窝棚外的林间小路上溜达起来。

说来也巧。佘青刚走出一里来地，就看见了一个人手拿树条子在挑逗着什么。近前一看，竟然是一条长着鸡冠子的小蛇。那蛇不超过三尺，却鸡蛋粗细。显眼的是头上长着一个公鸡的鸡冠子。这种鸡冠蛇佘青只是听老人说过，剧毒。只要被它咬一口，再大的牤牛也会就地死掉，连三步都走不了！

佘青感兴趣地观看起来。鸡冠蛇对那人的挑逗不理不睬。你在这边挑逗，他就往那边走。你到那边挑逗，它再从这边走。更奇怪地是这条鸡冠蛇不是蜿蜒前行，而是像一种叫做“尺蠖”的虫子，弓起身一下一下地向前行走，而且速度很快。

这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更为特别的是，这鸡冠子蛇被那人惹恼了，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差不多跳了一人多高，差一点儿就落到了挑逗它的那人身上。这把那人吓得脸都白了，也把佘青吓了一跳。

★你敢打死鸡冠子蛇，我输你三盒迎春烟

那人看着毫不惊慌的佘青问道：“你是蛇阎王佘青？”佘青坦然地说：“我是佘青，你咋认识我？”那人说：“整个长白山里见了什么蛇都不怕的人，据说只有‘蛇阎王’佘青。所以我猜是你。我正有事拜访你呢。这不，又被这鸡冠子蛇拦住了。”

佘青问：“这蛇你遇到过？”那人说：“何止遇到一次。它经常到我们棒槌窝棚门口拦截我们出门放山。可是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有人知道你蛇阎王佘青的大名，便来请你帮忙，不巧在这里遇到了。谁知这鸡冠子蛇又在这里拦我的路，大概是怕我找你。不知你敢打死它不？”佘青说：“不能。因为老把头不准打蛇。”

那人激他道：“怕是你也像我们一样，空有个蛇阎王的名头，根本打不了这鸡冠蛇，才拿老把头做挡箭牌。”说完热辣辣地看着佘青。

佘青这人就怕别人激，他再不想干的事儿，只要别人用激将法一激，他准着道儿。这不，又上当了。他问：“我若打死它，你赌啥？”那人似乎早有准备：“这深山老林的，棒槌伙子谁能有啥？我身上只有三盒迎春烟，没拆封的。你要能打死这鸡冠蛇，全都给你。”

在当年，一盒迎春烟两毛八分钱，是吉林省的高级烟，也是挣工资的干部们的门面烟、身份烟。谁要是给农民敬一根迎春烟，那无论谁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所以，蛇阎王佘青脑袋一热，就答应下来。

★佘青打鸡冠子蛇，陷入蛇阵

那人倒是说到做到，从兜中掏出三盒迎春烟，小心地摊放到山路边，让佘青看个明白。

佘青不能再犹豫，找到一根趁手的树棍子就开始对着那条鸡冠蛇抽打起来。开始，那条鸡冠蛇对佘青十分打怵。看他来了就急忙逃跑。但佘青紧追不舍。令他没想到的是，鸡冠蛇突然不跑了，只是昂着鸡冠头冷冷地盯着佘青看。

佘青也愣住了，正犹豫着是否继续打它时，发现自己已经被蛇群包围了。放眼脚下，竟然有数十条蛇，最大的有胳膊粗，最小的也有锄杠粗。这些蛇只要佘青一打鸡冠蛇就拼命进攻他。这让佘青大感奇怪。

他不怕蛇咬。即便是最毒的土虬子咬他一口，也只是出现两个红点，没有任何中毒反应。所以，他不在乎它们，反倒来了火性，竟然毫不顾忌地把那条鸡冠蛇打死了。回头看时，地上一条蛇也没有了。好像方才是幻觉。

再看看路上，那位说是要请他的那位最早的打蛇人竟然不见了踪影。山路上，只有那三盒迎春烟整齐地摞到了一起。

★佘青打蛇，祸及窝棚

佘青虽然打死了鸡冠蛇，但是他一点没有成就感，反而心里惶惶不安。他不知为什么。他害怕老把头骂他随便打死蛇，因而本想给老把头的迎春烟也悄悄地深藏在衣兜中。

他闯祸了。那些在现场出现的蛇都是鸡冠蛇的二王、三王和警卫。他们都记住了佘青的气味！当夜，鸡冠蛇的二王、三王就调集了满山的蛇，开始包围了忙牛砬子棒槌窝棚。它们发誓要为蛇王报仇。

幸亏老把头见机得早，带领棒槌伙子扔下窝棚，用旱烟叶子烤过行李，然后趟着河水逃离了那里。

老把头告诉佘青，你上了人家的当。第一，人家借你的手杀死了蛇王，这叫“借刀杀人”。第二，人家用蛇赶走了咱们。这叫“驱虎逐狼”。（作者简介：王天祥，山东青岛人，高级记者、作家，出版长篇小说、旅游文学、报告文学、历史文化、旅游文化、诗词赏析、企业管理、市场分析、成功学、人才学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