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挖参人。此图版权归于网络

在长白山中的茫茫林海中寻找人参危险重重，因为要风餐露宿，因为要战胜随时遇到的毒蛇猛兽，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不良棒槌伙子暗中下黑手。

但是，解放前对于挖参人来说，要保住一棵挖到手的六品叶人参，简直是难上加难。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位耄耋之年的老挖参人曾对我讲述了土匪如何盯住挖参人，挖参人如何逃避土匪，保住人参的故事。

★棒槌伙子周围，总有可疑的身影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长白山中的土匪多如牛毛。日本鬼子投降后，许多伪满洲国的警察、二鬼子日子不好过，就三三两两地拉伙进山当了土匪。这些土匪每到秋天就把眼睛盯在了挖参人身上。

长白山排棍找人参。此图版权归于网络

东北叫上名号的土匪都有自己的地盘和老营，他们奉行的宗旨基本上还是劫富济贫。所以，抢劫目标基本对准的是地主、商人、资本家。很少有大绺子（大股土匪）对进山挖人参的棒槌伙子下手。因为大土匪绺子认为这样做有失身份，会坏了自己的江湖名头。

那些散兵游勇结伙的小股土匪通常是三五人或者五六人一伙。他们不讲绿林道的规矩，只讲吃喝玩乐活得痛快。所以，他们抢劫的目标就是平头百姓。而进山挖人参的棒槌伙子是他们最感兴趣的目标。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曾想过挖人参赚钱。但是挖人参实在是个辛苦活儿，而且危险重重，常常进山半月二十天也碰不到一根人参毛。

如果从挖参人手中抢劫人参，那就容易得多。这些小土匪的宗旨就是，谁挖到了值钱的大人参，他们就要千方百计抢过来。所以，他们常常分散开来，游荡在茫茫林海中，专门往有棒槌伙子的地方钻。他们常常扮做单独进山挖人参的人，所以并不引人怀疑。

长白山人参

这些小股土匪常常单人在山林中转来转去，哪里有挖参人的“叫棍”（用梭拨棍敲打树木，用以敲山震虎）声，哪里传来棒槌伙子的喊山声，他们就往哪里钻，然后隐身在树丛中，仔细窥探。

★挖参人只好喊山说谎，防止秘密泄露

喊山，是挖参人的规矩。一旦棒槌伙子中的哪一位发现了人参，就要立即把梭拨棍砰砰敲树两声，然后把梭拨棍往发现的人参苗子跟前用力一插，高声报号：“棒槌！”棒槌，就是人参。长白山挖参人的规矩是不能说人参，只能说棒槌。所以，整个长白山中凡是与人参沾边儿的活动，一律叫棒槌。比如：棒槌鸟、挖棒槌、抬棒槌、棒槌伙子、棒槌窝棚等等。

那年，凡是挖到人参的棒槌伙子屡屡遭到土匪的抢劫。大伙儿琢磨，可能是喊山报号时暴露了棒槌的品级。这就逼得棒槌伙子只好在发现大号人参喊山时“喊谎儿”，就是“报假号”。即一旦发现人参是五品叶以上的大货时，就要尽量压低等级，故意往低层次喊。比如发现了一棵最高等级的六品叶人参，那么发现者就要喊成“灯台子”或者四品叶。因为六品叶是从人参的秧棵看的最高品级，一般很少见。它可能是十年生、二十年生、五十年生，也可能是百年生、千年生。总之六个轮生枝杈就是六品叶，不可能多生一个枝杈。

如果喊山时暴露出“六品叶”，很可能暴露了人参的身份，从而引来祸端。所以，棒槌伙子们被土匪所逼，不得不说谎。

★土匪会在林中查勘“刻树留痕”

为了防止土匪或者别的棒槌伙子前来抢劫，一般在挖人参时，都要安排四名身体强壮的棒槌伙子站在四方护驾，这样，老把头才能安心地趴在地上细心地挖人参。

一般情况下，五六人的小股土匪不会公然在光天化日下的山林中去抢劫正在挖采的人参。他们害怕遭遇势力大的棒槌伙子的反击！他们的抢劫计划一般安排在人参出土后，或者是到窝棚中强抢，或者在回家的途中抢劫。

其实，土匪也知道棒槌伙子们常常和他们斗智斗勇。他们躲在外边的树林中，不时地倾听报号声，但总也听不到有大号人参的品级通过“喊山”爆出。怎么办？他们会趁着棒槌伙子回窝棚后再到挖采人参的地方寻找证据，核实勘验。

长白山中有规矩，凡是挖出人参后，不管你是一个人的“单棍戳”挖参，还是拉帮结伙的棒槌伙子集体采挖，只要人参出土后，就要在附近的大树树干上，朝着人参出土的土窝子附近，用刀将树皮砍去，然后在木质上左侧刻上挖参的人数。一人就是一条刀痕。右侧刻上人参的品级。五品叶，就是五条刀痕。六品叶就是六条刀痕。挖参人对此举的行话叫 “砍兆头”，以昭示后人，此地曾经来过多少人，挖出过多大的人参。

长白山人参

报号可以假，但这种“砍兆头”的做法是不能作假的。所以也就无情地暴露了棒槌伙子的最准确的信息。

盯梢的土匪一旦发现什么地方挖出了人参大货后，就要立即上报当家的，即土匪头儿。为了谨慎起见，这些小土匪伙儿五六个人会全部到场，细心研判，然后开始寻找是哪家棒槌窝棚的棒槌伙子挖了这株人参，并做出抢劫计划。

★只要挖了大货就要立即下山

自从小股土匪盯上棒槌伙子的事情在山里传开后，所有的棒槌伙子都有了应对措施。除了喊山时报假号骗土匪外，最可靠的办法是，一旦挖到大货人参立即回窝棚，卷起铺盖走人。另一种办法更直接——宁可不要行李了，直接下山回家。这主意全靠老把头拿。

长白山人参图

有心计的老把头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只是拄着梭拨棍在前边走，棒槌伙子们只能默默地跟着走，什么也不能问。有时候老把头像重新排棍压山一样转移阵地，等越过了山窝棚好远，朝着自己的村屯行走了，棒槌伙子才明白过来：这是直接下山回家了。即便到了这种地步，棒槌伙子也只能百倍警惕地跟着老把头走。他们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用手中的梭拨棍，随时保护敢于侵犯老把头的侵犯者。因为人参大货，一般都是绑在老把头的身上。

★老把头定下“分而逃之”之计躲过一劫

给我讲故事的那位老人参把头说，他年轻时，曾跟着屯里最著名的老把头进山挖人参。那一年，他们挖到了一棵多年不遇的大货——六品叶。

尽管当年的老把头提前给他们讲述了遇到人参报号时不要真喊，要“报谎儿”，但他们感觉还是被土匪盯上了。

那些日子，山中不断传出哪家棒槌窝棚被土匪抢了，哪家棒槌伙子在挖出人参时就直接被土匪抢了等等的消息。弄得一个个棒槌窝棚人心惶惶。

但是，棒槌伙子都是抱着发财心思才不顾辛苦不顾危险地进山挖人参的，谁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人参送给土匪？可是一旦遇上了咋办？土匪都是好勇斗狠、穷凶极恶的家伙，有的土匪手中还有枪。在要人参还是要人命的关键时刻，大家只能认倒霉——舍人参，保人命。

那一年，山中传播的消息是只要挖到人参的棒槌窝棚全部遭遇了土匪抢劫。当然不是一家土匪所为！

老人家说，当年他们挖出六品叶人参后，老把头就地命棒槌伙子用树皮和苔藓打了大小相同的几个棒槌包，老把头把真包假包混在了一起，然后随便抓了一个包先让人给他绑在背上，其他人挨着拿起一个棒槌包并绑在背上。这样，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棒槌包在谁的身上。

长白山人参。此图版权归于网络

老把头命令：每人拉开50步的距离，不准聚堆不准说话，直接下山回家。遇到土匪打劫，分头四散逃跑。被土匪抓住时，就把棒槌包给他。

他们果然被土匪半路打劫了。因为土匪早就摸好底儿了。于是大家立即分头逃跑，弄得土匪只能一人盯着一人追。老把头走在最后，前边一出现打劫的情况，他立即隐身林中悄悄地逃走了。

棒槌伙子们地理熟，不一会儿就逃脱了土匪的追踪，陆续安全地逃回了家。因为这股土匪根本不知他们是哪个屯子的，另外小股土匪一般也不敢到村屯抢劫，因而，他们安全地躲过了一劫。

老把头重新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那株六品叶，原来在老把头的背上！

挖人参。此图版权归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