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和不生病的时候

生病和不生病的时候

陈苏锦

秋末，有一天，在医院买药，看到一哥们儿，跟我说他手机里现在有五分之一的联系人是医生和护士，看着这个在六十岁边上的身体健康的哥们，我想问问他的道理。

他慢悠悠地跟我说，你看咱们接近六十岁了，身体爱生病了，父母们处于一年四季的老年病的病发期，兄弟姐妹和孩子们，都是吃五谷杂粮的，风里来雨里往的，有个这样那样的毛病那都免不了，跟医生和护士多联系那就太方便了，越活我觉得越离不开医生护士了。

我们俩一边在那等着开药一边唠关于医生和护士的活题。达成共识的是:其实，表面上我们很健康，好像离医院、医生和护士挺远，其实，我们，真的是离不开医生和护士的

说归说，当我没生病的时候，我可以自由地呼吸着深秋里的每一缕成熟的稻香，我尽情地呼吸着秋天的成熟的果香，我还自由地在那满是粉白色格桑花摇曳的路旁拍照，我

穿过“广厦艺术街”的雕梁画栋的大门，去那里的画室尽情地浏览那俄罗斯风情白桦，去街口那温情的书店续一杯咖咖慢慢地翻阅那最新上市的新书，虽然我知道那新书里只是年轻人推崇的新潮和热闹，和我的年龄不搭，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的是健康的身体，我有自由自在享受生活的资本，我还去那家常去的花店为我即将过生日的朋友选花，为她精心挑选一款美仑美奂的蛋糕，我自己也选了一块儿，我在那里给爸爸妈妈也选了他们平时自己不舍得买的那种创意面包，我认为我有时间，我认为我有健康的身体，我应该这样享受生活，我有能力去干这些我想干的事情……

就在前两天，我住进了医院，我做了手术。

从手术室出来，昏昏沉沉的我，只能平躺着，因为右手边是监护血压、血氧的监护器，手指上也被夹上了东西，监护器一有异常就报警，引流管就插在右腹部，左边是止疼泵嗡嗡的响声，手上是被消炎药和二千五百克营养液交替输进身体的负荷，从鼻子里延伸到胃里的胃管让我在完全清醒之后一直想吐，而且真呕真吐，睡裤尿了一条又一条……

我不能下地行走，我头昏脑涨，我手术的部位因为一丁点儿的咳嗽而疼痛不止，我只能靠妹妹的不眠不休来照顾，靠医生和护士来不断调整这调整那，我没有任何心思去背那些“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也没那个精神头儿去想叶芝那首《当我老了》的第几个译本是我最喜欢的，我脑子里想的是亏得临来时交了取嗳费，临来时交了电视费，我想的是亏得我先生和孩子们陪着我，妹妹照顾我，还有这些负责任的医生和护士……

生病之前和生病之后，我的想法有多大变化呀？

昨天晚上，我的一个好姐妹来看我，她说去年她得了一场大病折腾了六个月，她都不想活了，现在，慢慢恢复的她说她更爱生活，不计较很多事了，她更爱亲人们了，她说不能把美好的生命浪费在很多没用的事情上了……

我赞同她的话，我说我也同感，病了，才知道医生护士多么重要，病了，才知道亲人多么重要，病了才知道时间多么重要，病了，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