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北（长篇小说连载四十五）

看到花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喊人，钟院长一下子也慌了手脚。他一边招呼医院里输液病人的家属帮他把俞倩抬进卫生院的治疗室里，一边吩咐花子赶快去乡政府找人。

当花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乡政府的院子里时，正好看见那几个前两天找过她的县里的干部从一辆小轿车上下来了，邢乡长正站在院子里迎接着。她语无伦次地冲他们喊：“快点，不好了，俞乡长要死了……”。

“什么？”正在与检查组寒暄的邢田听见花子的喊声后急得连声音也变了，他大声质问那个瑟瑟发抖着的村妇。

花子连吓带怕，急得哭了起来：“你们赶快去吧，人在卫生院里呢。”。

邢田顾不上再与众人打招呼，他疯了一样地一个人飞快地向卫生院跑去。

此时的卫生院里一片狼藉，钟院长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抢救着俞倩。能用的一切设备他都用上了，可是效果还是不明显。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俞倩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这让他十分内疚，因为之前的几年里，俞倩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一直在他这里治疗，他从来没有想到她的心脏病已经这么严重……

邢田进来时，钟院长刚刚艰难地做完所有的抢救工作，俞倩的眼睛正在扑闪着像要睁开的样子。

邢田一个箭步跑了过去，他扑倒在俞倩的床前：“俞倩，俞倩，你怎么了？”。

俞倩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行清澈的泪水。钟院长高兴地说：“病人流眼泪了，情况开始好转了。”。

这时，调查组的所有同志和乡上在家的干部一起涌进了卫生院，他们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消息。此时，听到钟院长有些兴奋的声音时，人们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林英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冲进了抢救室，当她看到那个平时很注重仪表，爱美、爱打扮的俞倩，此时却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地躺在卫生院简陋的治疗室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心酸和悲痛在瞬间浸入了她的五脏六腑，不由泪如雨下，她蹲下身子轻轻摇着俞倩的胳膊：“俞姐，你怎么了呀？”。

俞倩疲乏地眨了眨眼皮，眼睛并没有睁开。林英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面巾纸，她小心翼翼地为俞倩拭去了那流在腮边的眼泪。一滴、两滴……林英子却越擦越多。

俞倩的手艰难地动了一下，林英子赶忙小心地握住了。但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呀？——冰冷、僵硬……

在刘岭村村委会听取情况汇报的黄副书记和冯书记闻讯也赶到了卫生院的抢救室，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俩果断地做出决定：“赶紧送县医院！”。

钟院长不无担忧地说：“病人情况还是不稳定，这儿到县城最少也得二个多小时的路程，我怕……”。

冯书记烦躁地喝斥道：“你怕什么？赶快准备！你随车一起去。”。

钟院长用眼角的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站在俞倩床前呆若木鸡的邢田一眼，转身去准备东西。

冯书记走出抢救室，他对站在院子里的唐明说：“唐书记，你赶快骑摩托车去接一下老金，他家里有事正好请假了。”。

唐明答应着正要出门，黄副书记拦住了他：“不用去找司机了，我这里不是有车吗？让我们的车子去送。”。

检查组的越野车很快开进了卫生院的大门，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俞倩抬了上去。冯书记安排唐明、林英子和钟院长陪同。黄副书记把唐明和林英子叫到一边：“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我马上给县医院的王院长打电话，让救护车在路上接你们，我和冯书记、邢乡长随后坐乡上的车来……哎？邢乡呢？”。说话的黄副书记突然发现邢田不见了……

当越野车快速而小心地驶出了卫生院，在经过乡政府的大门时，邢田突然从院子里飞快地跑出来挡停了车。拉开车门，他把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塞进了林英子的手里，嘱咐说：“到了县城，给俞副乡买上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小心照顾！……”。

躺在林英子和唐明两个人用膝盖支起来的“担架”上的俞倩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用无神的眼光寻觅着、贪婪地盯着邢田深深地看了一眼。邢田低头用手握了一下那只伸在外面的冰冷的手：“你到县城了好好养病，没事的！”。

看着越野车呼啸着踏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路，邢田满怀心事地跟在黄副书记和冯书记的身后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黄副书记很快和县医院的王院长取得了联系，他简单地把俞倩的病情向王院长汇报了一下，王院长爽快地答应配备最好的医生随救护车前来接应，并安排相应的科室做好病人入院的准备工作……放下电话，黄副书记神情凝重地对冯书记说：“我们必须马上去县医院，我怕俞倩会出事。”。

冯书记连连点头说：“是呀，我也担心。只是……”。他不好说检查组的同志还在乡上，乡领导班子总不能集体离岗吧。

黄副书记理解地说：“工作不用担心，我正好也要去县里一趟。如果俞倩没事的话，明天我们再回来就是。”。

听到黄副书记要回县里，小秦和纪检组的另外两人也表现出了想回县上的意思。一来他们对这位女副乡长的身体真的是有些担心，想去医院看看。二来他们来汪岭乡也有一段时间了，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回家看看。冯书记有些为难地看着邢田说：“这吉普车怕是坐不下这么多人吧？等老金上来了再斟酌一下……”。

邢田向冯书记摆了摆手说：“不用等老金了，我开车走吧！”。

听到邢田要开车，黄副书记不放心地问：“你行吗？这山路可远着呢！”。

邢田边往车库那边走边回头说：“没关系，我的驾龄十多年了，比老金还长。您放心，驾照自然也有。”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个黑皮的本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就赶忙进车库去开车了。

夜幕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忙碌而推迟来临。当乡政府那辆绿色的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开出大院时，汪岭乡的沟沟岔岔已经完全掩映在了一片空蒙的夜雾中，远处的村庄、缥缈的人家，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了……（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