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北（长篇小说连载四十）

在各种流言蜚语四起之时，俞倩一直待在乡政府的办公室里没有出门，就连各村社集流节灌工程的正常督查她也没有参加。按说这些风言风语的也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去的，但那天晚上又过来“噌饭”的小王却在无意中说漏了嘴，他把流传在大院里的和大院外的传言一古脑地告诉了俞倩，并且还打抱不平地对俞倩说：“俞大姐，虽然你是乡长，但在我心里我是一直把你当大姐看的，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说这些话的人真是太无聊了……”。

当时俞倩刚好把一口饭吃到嘴里，听到小王的话，她心头一热，差一点噎住了。

看俞倩半天没有吱声，小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端着饭碗走了出去。俞倩也无心思再吃饭了，她机械地收拾着碗筷，收拾完了竟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行，她一定要把听来的这些事情尽快地告诉在县里开会的邢田，万一纪委真的要动手的话，邢田也好有个思想准备呀！又联想起邢田那晚半夜返回乡上的事和他异常的情绪，她一刻也坐不住了。在这个非常时期，乡政府的电话是绝对不能用的，她只好来到了隔壁的卫生院。

钟院长正在给一个小孩子打吊针，看见俞倩进来，他忙招呼着让俞倩到里屋办公室先坐，说是扎好针就过来。俞倩面无表情地说：“你忙你的，我打一个电话。”。

看见俞乡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钟院长善解人意地说：“那行，您去里屋打吧，有事叫我。”。

俞倩在钟院长的办公室里打了邢田的传呼机，这是她第一次给邢田打传呼，她一连呼了三遍。因为邢田曾经说过，这传呼机一定要多呼几遍，不然台上不给呼。出于保密的考虑，她对传呼小姐说姓“钱”，她想邢田看到后一定会明白的，也一定会尽快回电话的。但是，她那天在卫生院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多也没有等到邢田的电话，期间她又多次呼过，但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在钟院长充满怀疑和同情的目光中，俞倩失望地离开了卫生院。

当失魂落魄的俞倩静悄悄地走进乡政府大院时，她惊喜地发现乡上的那辆吉普车赫然停在院子里的车库门前。谢天谢地，邢田终于回来了！俞倩兴奋的差一点叫出了声

一种神奇的力量推动着俞倩，她再也顾不上理会别人的看法了，在这个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她拿钥匙直接打开了邢田的房门。

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邢田被俞倩的开门声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进来的人是俞倩时，他气急败坏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把俞倩迅速拽进了门，又探出头在院子里四下张望了一眼，看到大院里黑乎乎一片时，他狂跳的心才稍微安然了一些。

拉着俞倩冰冷的手，他责怪地用眼神“恶”了她一眼。可见到邢田就像见到冬天里的太阳一样的俞倩，根本就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她哆嗦着、不相信地一再追问邢田：“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当然回来了。你怎么了？”邢田感觉莫名其妙。

“真的是你回来了？……”俞倩突然兴奋地大喊了起来，吓得邢田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你神经病呀？这半夜三更的！”。

俞倩一下子软软地倒在邢田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但那明显压抑的哭声让邢田听了感觉心碎！

抽抽噎噎的哭声在邢田的爱抚下终于停了下来。俞倩偎依在邢田温暖的怀抱中感慨万千：“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邢田心里一沉，他神情严肃地盯着俞倩说：“小东西，不许乱说啊！什么死不死的？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俞倩神情凄然地说：“我是说的如果，如果你死了，那我也就不活了……”。

一个原本温馨、浪漫的夜晚却以这样的“如果”开始，这让邢田的心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无法形容的阴影，而这种阴影在这个暗夜里还在逐步扩展，似乎完全罩住了他们两个人！

“黑夜终究会过去的！”虽然邢田在心里对自己、也对俞倩这样说着，但现实的残酷却让他一时无法面对。

俞倩听来的消息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几天来，和他一起开会的许多乡镇长对他都表现出了平时并不多见的关心和注意，他们旁敲侧击地和他闲聊着一些非正式的话题，虽然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看得出来，那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者，他们那是幸灾乐祸！

邢田感到悲哀，深深地悲哀！

而俞倩，这样一个女人。她在今晚对邢田所表现出来的真实的情感，让邢田感到温暖、实实在在地温暖！

他们相拥着在床前坐了整整的一个晚上。当东方出现鱼肚白时，俞倩轻轻地吻了吻斜卧在床边的邢田，悄然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多年以后，当邢田站在俞倩长满荒草的坟茔前时，他还想起那个他们相爱以后唯一“纯洁”的一次相拥，那是他们情感交流的最高境界，也是最最难忘、最最淡定的一次约会！他记得那晚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俞倩的那个“如 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