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传奇故事集：倩女离魂记

唐天授三年，清河县张镒因官职的缘故，迁居于衡州，张镒有个幼女叫张倩，小名倩娘。生得端庄美丽，姿色绝伦。

张镒有个外甥叫王宙，是太原人，从小聪明悟性高，长得也潇洒英挺。张镒非常器重这个外甥，时常对他许诺说：“他日我一定将倩娘嫁给你做妻子。”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倩娘和王宙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也生了情愫。等到长大成人时，互相暗慕于心，但是家人却不知晓。后来有幕僚向张镒家求婚，张镒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准备把女儿许配给此人。

张镒却不知自己的女儿和外甥，两人情重，早已倾心于彼此，倩娘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从此郁郁寡欢。王宙知道此事后，也深感恚恨，忧思不安，他心想：“待他日倩娘出嫁之日，此情此景，如何忍心见得？不如离去，也省得这等窝心。”王宙打定主意，于是向舅舅张镒请辞去京城。张家人自是挽留不住，遂以厚礼相送。

王宙告别张家后，心中凄怆，乘舟遽行，将至日暮，已行驶了七八里地，见天色已晚，遂靠岸停舟。到夜半时，王宙相思难寐，辗转反侧间，忽然闻听岸上有人奔跑，脚步声非常急速，片刻间就奔至船边。

“何人至此？”王宙问道。

“我，倩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宙惊喜交加，一瞬间爬起身，钻出船舱。

只见如水的月光下，那个娉婷的身影，正红着眼睛望着自己。

“倩...倩娘？”

“王宙......”

王宙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走上前握住倩娘冰凉的手，问道：“你怎么在这？”

倩娘大哭，随即哽咽道：“你对我的情意，如此深重，寝食相感。父亲将我许配他人，根本不顾我的意愿。我知道你情深不易，思前想后，怕你徇情，所以不顾性命，舍弃家人连夜追来投奔于你。”

王宙闻听此言，喜出望外，又深感揪心。

“我带你走，此生定不负你。”

两人都情不自禁，紧紧相拥着，生怕这是一场梦。

就这样，王宙带着倩娘，远走他乡，在四川居住。转眼间过了五年，两人生了两个儿子，这期间，与家人音信断绝。倩娘因此时常想念父母，某日对王宙泣道：“我当年不负你的情意，弃大义与你私奔。如今整整五年，与父母双亲分离。父母就我这一个女儿，我却不能对他们尽孝，有何脸面见人呢？”

王宙听后也非常难过，他深知倩娘为他所做的牺牲，心里又何尝没想过带倩娘回衡州请罪呢？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如今已育有儿女，也是时候了。

于是对倩娘说道：“我这就带你回去，你再也不用为此而痛苦了。”

夫妻二人回到衡州后，王宙独自先去岳父张镒家，见之便跪首谢罪，为自己带倩娘私奔而请求原谅。张镒闻听此言大惊道：“休得胡言，我女儿明明卧病在床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跟你私奔了呢？”

王宙道：“倩娘就在船上，若不信，去看便知！”

张镒惊出一身冷汗，女儿的的确确是卧病在床啊，这小子莫不是相思成疯？于是便派人去验看，果然发现倩娘在船中，和颜悦色，见到府中人前来，便问道：“我父母还安好吗？”

府人见到此等怪事，心中大骇，顾不得回答，便急忙跑回去报告张镒。此刻，卧病在闺房中的那个倩娘，闻听此事，竟面露欢喜，突然起床，梳洗打扮，更衣化妆。

正在张府上下都惊疑不解时，那个船上的倩娘已经赶来府中，笑语盈盈，而闺中的倩娘也笑着迎出来，两个人相迎的一瞬，忽然合为一体，衣服装饰也合二为一。

此事的怪异离奇，让张家人觉得非同小可，于是秘而不宣。这件事，只有其亲戚间知道。四十年后，王宙和倩娘都已逝去。他们的儿子，因为孝廉而取得考试及第，当上了县丞、县尉。

深闺女儿娇复痴，春愁春恨那复知？

舅兄唯有相拘意，暗想花心临别时。

离舟欲解春江暮，冉冉香魂逐君去。

重来两身复一身，梦觉春风话心素。

秦观 · 《离魂记》

我年少时就经常听说这个故事，有的版本与之雷同，有的与之相差甚远，还有人说这个故事是假的。779年末，我遇到莱芜县令张仲规，他跟我详细讲了这个事情的经过，因为张镒是他的堂叔，他说的也很细致完整，所以我就把这个故事记下来了。

——作者陈玄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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