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奶奶被孙女当成人贩子，极力修补也难挽回的祖孙情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中就没有爷爷奶奶的存在，有一些零星在农村生活的记忆，这些记忆中有和农村小伙伴一起玩耍掉河里差点被淹的画面，有在自家院子里一脚踩空掉红薯窖里的画面，有我和哥哥想去找相隔几个村庄的外公外婆却在半路被父亲拎回去的画面，有我和哥哥被去干活的父母锁在屋子里饿得直哭，邻居从门缝给我们塞食物的画面，却没有爷爷奶奶的身影。

我很小就跟着父母去了异地城市（外公去异地做生意，我母亲和父亲也先后跟着去异地学做生意），因父母在异地谋生没有精力照顾两个孩子，将哥哥送到了离家并不近的一个远亲家中寄养了几年，没有让爷爷奶奶照顾，那时的爷爷奶奶也不可能去照顾哥哥。

我小时候对爷爷奶奶这两个词语的理解就是，路边的老年人就是爷爷奶奶。我身边有外公外婆，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我的生活中缺少老一辈人的疼爱。

我第一次知道奶奶，是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哥哥已经被父母接到身边。我中午放学，独自去市场找父母吃饭（父母会在早上准备一些干粮咸菜带去市场作为全家人的午餐）。路上有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拉着我说，我妈已经回家去了，让我跟她一起回去。

陌生人对小孩子说你妈妈有事，让小孩跟她一起走。我恍然，这不是人贩子吗！？于是甩开她的手，跑掉了。

到了市场，父亲说你妈回去做饭了，于是我又回家，打算告诉母亲，我今天遇到人贩子了，却发现“人贩子”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坐在我家中。

母亲指着老太太告诉我，这是你奶奶。我哦了一声，以为就是指外面的老奶奶。

时间长了，我才明白这个奶奶和外面的老奶奶不一样，这个是我父亲的母亲。但我仍然没有什么感觉，大概是因为跟奶奶从来没有存在过任何感情吧，毕竟爷爷奶奶是从我出生起就缺席的存在。

在农村老家，我家与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在一条路上，距离不过两百米左右。我母亲说，即使距离这么近，即使我和哥哥经常在路边玩，也没见爷爷奶奶来抱抱我和哥哥，我爷爷奶奶的几个孙子孙女和外孙，唯独我和哥哥是爷爷奶奶没有抱过和带过的。

据农村老家的邻居说，我很小的时候在家门口玩，路过的奶奶不知为何突然想亲近我，拉着我，要让我去她那儿玩。而幼小的我被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拉着要走，自然害怕，吓得哇哇大哭。当时邻居就调侃我奶奶，亲奶奶拉自己孙女跟杀猪似的。

据说，从那件事后，奶奶就在兜里揣个糖，想逗逗我，而我可能因为之前的事对她有点害怕，并不亲近她。比我大三岁的哥哥知道这是奶奶，而幼小的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有点可怕的陌生人。

这件事没多久，我就随母亲去了城市，而哥哥也在不久后被送去了亲戚家寄养。

虽然后来理解了奶奶这个词语的意思，也知道了奶奶和我的血缘关系，但仍然亲近不起来，大概是太缺乏感情基础了，而且我有外公外婆，他们对我从小到大的疼爱让我不缺乏来自老一辈的爱。

奶奶似乎极力想修复和我家的关系。小时候我和哥哥回老家玩几天临走的时候，奶奶给我们煮了二十多个鸡蛋。可惜，我小时候闻到白水煮蛋的味道就觉得头晕想吐。哥哥不忍心奶奶的好意被打击，说他吃，说我父母也吃煮鸡蛋。后来了解到那是奶奶全部的鸡蛋，她全都煮了给我们，我们让奶奶留一些自己吃，奶奶却执意全都给我们。

有一年春节刚过，父亲带着我回老家，当时奶奶见了，虽然已经过了初五，仍然给我掏出一个2元的压岁钱红包，我犹豫该不该收。

老家人没劳动能力，几个子女中也只有我父母一月不落地给他们养老钱，他们手中没什么钱，所以这钱其实不该收。当时亲戚间普遍发20元压岁钱，2元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我犹豫之后还是收下了，主要是怕不收，会让这个老人家心里有疙瘩。我那时并不是出于怕奶奶伤心的感情，而是不忍心见一个老人家心里有疙瘩的。

爷爷并不常见，他曾经是村干部可能忙没怎么见过，后来他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总是在屋里躺着或坐着，所以我对爷爷的印象或记忆更少。

我和哥哥暑假有时候会回农村老家玩几天，奶奶会非常热情地来找我们，给我们送吃的，虽然都是些便宜的小瓜小果，我和哥哥并不稀罕，但也接受了。爷爷奶奶的住处并不固定，有时候跟老大住，有时候在老四家空着的房子里住。他们的养老，除了我父母是每月给钱，其他几个儿子多是给点不尽人意的口粮或饭食。尽管如此，我和哥哥若是回去，奶奶也会从她拥有不多的口粮里找拿得出手的给我们。

有一次奶奶刚得了一个冬瓜就拿来给我们，当时十四五岁的哥哥想做个冬瓜汤，和奶奶一起吃。切完冬瓜我们才发现奶奶住处的厨房案板上全是灰，冬瓜切片后都是脏的。我们只得重新洗冬瓜又洗案板又刷锅，然后去别处借调料才做了那么一顿冬瓜汤。奶奶当时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冬瓜汤。

记得上学时老师曾经布置过一篇作文，好像是让写家中的老人。我当时打算写外公外婆，我找父亲询问，本是想问写哪些事情比较合适。结果父亲看到作文的要求，还没等我说话，就说可以写你爷爷奶奶，我说我才不写他们（主要是当时和他们之间没啥可写的），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发现父亲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不忍父亲伤心的我赶忙解释，是因为跟爷爷奶奶之间没什么故事可写。父亲却释然了，说写你外公外婆吧。父亲对爷爷奶奶是有爱的，但也有化不开的怨。

和爷爷奶奶有关的记忆非常有限。再有的记忆就是爷爷去世，父亲回去奔丧，我和母亲随后也回去了。那时爷爷奶奶住在我们家的土坯房里，因爷爷过世，悲伤的奶奶独自一人在屋中。爷爷奶奶的其他几个子女的房子从一开始就是砖瓦房，只有我家是土坯房（这还有一段故事）。在爷爷丧事过后，母亲说奶奶违背了约定。随后母亲又说，爷爷奶奶对我父母说的话从来都没算数过。

虽然因为爷爷奶奶的某些行为，使我父母遭受了很多不该遭受的苦难，但是母亲也记得他们帮过的事。母亲说爷爷对我们家做得一件好事，就是在大队要抓超生孕妇时，到我家屋外敲了敲窗户说晚上要抓人了，就离开了。而怀着我的母亲立刻离村躲到其他村的远房亲戚家，才让我在后来顺利出生。虽然爷爷奶奶在最初几年将我和哥哥当路人，没有一点爷爷奶奶对孙子孙女的关爱照顾，但是母亲说，告知要抓超生孕妇这件事，她感谢他们。

爷爷过世后，再见到奶奶时，是奶奶孤身一人来城市找我父母，没待多久她就回了老家，再然后就是得知她过世的消息。

多年后，我才知道奶奶那一次来是将一个东西交给我父母，并说了爷爷临终前的一些话。因为这些让我父母对爷爷奶奶又怨又释然，虽然那个东西放到现在可能作用不大，但至少表明了在他们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态度。

我不知道奶奶对我和哥哥的感情期待度有多高，但说实话，我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多数是出于不想让父亲难过，可能就比对普通邻居老爷爷老奶奶的感情好上那么一点点。

很多感情都会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影响到下一代，有时候长辈会告诉自己的后辈，我们的恩怨是我们的恩怨，你们不要受这个恩怨影响，但是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恩怨的双方对待跟对方有关系的人都会心有芥蒂。

感情如果错过了，会很难挽回。如果在建立感情的初期缺席，而又有其他人的存在能填补缺席的这份感情，那么这份缺席的感情可能就再也不重要或永远不被需要了，即使后期想要挽回，可能也远远达不到最初能拥有的程度。

（PS：关于我父母和爷爷奶奶之间的恩与怨，已经开始写了，大家可以在我的个人主页看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