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人的一生,犹如泅渡一条长河

——温老酒,慰风尘

◎ 撰文 | 沙言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这是李宗盛一首歌里的词,都说沧桑老男人的歌声传情,果真如此,闪烁着孤独的才华和流转的光阴。

在路上,迈着自己的脚步,留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放飞辽远疏阔的心情。车窗外的风景犹如流水线,在车轮滚滚中碾压,裹进滚滚红尘里,似人间烟火又不似烟火人间。速度和加速度撕裂了时空的节奏,在每一条道路上倏然掠过,定格的是朋友圈的九张照片和三两句话。在这个时空中央,住满了天南地北的喧嚣和清冷。

冬风夜放,雪花千树。一位久未相聚的伙伴邀我去登山赏雪,那一刻我正在焦熬于另一片没有雪花的天空,在寒风刺骨、乌云密布的湘西故乡,不禁翘首渴盼岁月静好和春日暖阳。风过之处才明白,有很多事要亲身经历后,才能说真正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多事之秋,浴火之冬,时光如水般温柔,抚摸着小孩儿红嫩的脸庞;时光如利刃般冰冷,绞割着耄耋者的生命余光。在我们这群奔四的年纪里,无论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抑或琴棋书画诗酒花,时常会忍不住默默发呆,左手拥着遥远的虚幻,右手抱着眼下的愁怅。

天涯海角,广州兰州,无论何地何地,人们心里的喜怒哀乐,总归是要追随着这凡胎肉身,难以半路割舍。久而久之,人们不得不仰慕苏东坡的豁达和洒脱,“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落拓不羁的豁然意境,让我对苏东坡的心境情有独钟。无论遭遇顺境还是逆境,无论生活快乐还是忧伤,无论身心孤独还是放浪……他都能做到“火中取栗”,这栗便是苦中作乐,乐中足趣,趣知天命。

林语堂说,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诚然,他的身心本来就没有病痛,何须苦口之药去护救。然而这样的乐天,换作一般人,大都是很难做到的罢。

所以,我很喜欢苏东坡,甚至包括他的名字。


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在某一段出差的里程中,我曾看到一幕让人觉得无比虚幻的黄昏,云朵在天空中燃烧,烧成了黑压压片片乌云,乌云中又撕裂出金光灿灿的伤口,在摇摇欲坠的日头里,见证着“今天”的日薄西山,预告着“明天”的喷薄而至。一座高架桥铺设在大城市的郊区,链接着城乡结合部的世界,像一句不远不近的寒暄,仿若一杯冷暖自知的枸杞保温茶,举杯望天,一杯敬生活,一杯敬时光。

有人调侃中年的愁怅,“当年铁汉一般的男人,如今端着保温杯向我走来”,细想一番有点儿悲凉。欧阳修在《秋声赋》中借景抒情,草木无情,有时飘零……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生而为人,万分辛苦,千般不易,欲与谁说。

至此,我终于懂得,欧阳修后来写下了《醉翁亭记》,全然一种自我的洒脱,也是一剂挣脱心灵压抑的良药。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放眼现下,人在纸醉金迷、觥筹交错中容易沉沦自己,其实还不如说是沉淀自己,在香烟和酒精的排遣中,把最真实的“我”匍匐于湖面之下,静静地享受那可怜的瞬间失忆,享受片刻的糊涂或清醒,让每一颗疲惫的心灵停留休憩。


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杜甫说,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人的一生犹如泅渡一条长河,岸边的风光无限,危险无限,风雨伴随彩虹,晴天伴随霹雳,想象伴随现实,一切都似冥冥中有安排,来不及感慨也来不及暂停,就如流水般淙淙而过,真所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心中的愁,却道出了天下人的难言之隐,谁人心中无有愁,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找不到合适的知己,来一场痛快淋漓的与君说。

幸好这个时代,有了自媒体,有了公众号,借一方宝地,浇胸中块垒,或肥沃或贫瘠,长出来的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聊以慰藉而已,敝帚自珍罢了。


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有很多朋友说,想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座木房子,砌一个小院子,种点萝卜白菜,栽点花花草草,养点鸡鸭鱼鹅,过貌似无忧无虑神仙般的日子。其实,这样的日子,也许只能栖息在心中。世间烦扰,不在世间,而在心中。逃避,是一种麻药,清醒的时候会疼得让人跳起来。

哪怕是,穿越到了唐朝,遇见了刘禹锡,他也会告诉你,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老气横秋的诗意,也是一种仁慈。记得今年春天的时候,故乡的长辈们银发苍苍,走路晃晃悠悠,按他们的话说是一只脚已经进黄泥地了。在寂静的山村里,手艺精湛的木匠在用斧头削凿粗壮的木头,木屑花四溅,一位老者在旁边默默捡拾,放入灶房的柴火旁,说是晚饭起炊时可以生火。那些天,木匠在为老者,精心打造一副结实的棺材。这些木料一看就很厚实,一定是经年的树,不然年轮不会那么多。据邻人说,木料是老者亲手一根根挑选买来,他说,这是自己选的“床”,将来“安眠”才踏实。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却又不敢去面对。人的心,说到底是怯的,也许是因先有了敬,然后才有畏。苍老,病痛,甚至死亡,仿佛人间的三部曲,走着走着就自然而然走成了三点一线,只是这线头,一直攥在了老天爷的手里。

多少年后,奔四的人们,也是如此,迎接不敢迎接的岁月,面对不敢面对的病痛或死亡,一代又一代,就这么平静地迭替着,孤独地泅渡着,无所谓喜乐哀伤地,在人世间如鸟雀般轻轻掠过。


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宋朝作词人朱敦儒闲适旷远,在暮年对世情有了自己的这一番彻悟,于凡间众生心有戚戚焉。这些不同岁月里的颗颗心灵,俨然一个个远在天涯的老朋友,以含蓄的问候,温柔的牵挂,贴心的陪伴,去安慰另一颗遥远的心灵,一颗穿越时空的孤独心灵。这样的心灵感应,让人们在往日时光里笃定前行,在人间烟火里涤荡胸襟,在喜怒哀乐里无忧无惧。

这是人生,也是命数。观乎天地之间,识其盈虚之数。唯愿天地仁慈,越过山丘,有人等候。



作者丨简介


沙言丨温一壶老酒,足以慰风尘


沙言,本名李军,男,土家族,80后作家,湘西州作家协会会员,龙源期刊网签约作家、豆瓣阅读签约作家,祖籍湘西永顺,在北京、上海、长沙从事图书、期刊编辑出版工作十余年,编辑出版《沈从文文集》/湖南人民出版社;历任《格言》《奥秘》《解码星球》《方向》等刊杂志主编。主张自由而真诚地写作、阅读、生活;常用笔名“沙言”进行创作,作品发表于《青年文学》《大家》《文学界》《佛山文艺》《中国校园文学》《青春》等刊物,并有作品入选《2010年中国青春文学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九十九极:在场主义2009年选》/花城出版社;《2011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年度选》/作家出版社等图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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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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