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了菜园累了心

荒了菜园累了心

一念盘桓

敲了很长时间，门终于开了，老妹迎了出来。几年未见，妹倒也不怎么显老。惊喜是当然的，姊妹亲情，啥时候都是有的。只是味道稍稍不一样，没有回家的感觉啦。过往的每一次回家，几乎都是被提前知道的，尽管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可娘亲的第六感就是那样神奇，她总能知道我回家的踪迹。娘说，她的梦很灵，凡是我回家她总会在梦中知道。所以，门总是开着的，带着一点点未可知的期待。母子连心，噬嚏皆可传信，可那是要一份至诚在心里，才会应验的吧。

老黑狗认不出我了，一直汪汪的叫，妹吆喝着也无济于事。过去回家，娘一声轻呵，狗马上就开始摇尾巴了。时间几乎能够改变一切东西，包括记忆。在这世间，能经得起时间磨损的物事了了无几，多少海誓山盟，最后都化作一缕思绪的青烟。这条老黑狗的健忘，也算正常啊。何况，在它的眼里我也许只是个匆匆的过客。

长长的院子里，多了几分岑寂，多了几分荒凉，少了几分活泼，少了几分生机。狗懒懒的卧着去了。娘养的那些鸡，一只也没看见，恐怕都进了食客的胃肠。羊的哞哞叫声也听不见了。曾经的花花草草，一旦化作光秃秃的泥地，再也看不见一丝一缕。核桃树似乎也认不出我了，歪着身子，很吃力的样子，似乎在辛苦的维持身姿，枝叶也稀稀拉拉。往常它是院里最遮阴的树，又大又密的叶子，仿佛撑起的一把大伞，足够一家人在它的遮挡下就餐。它是我十岁时从舅爷家扛回来的，转眼四十多年过去，看来已是老态尽显。枣树倒是老样子，淡淡定定的，满树的小青枣招摇在风中。

推开后门，再次荒凉了我的心。那曾经多彩丰饶的小菜园，遗失在一片乱糟糟的野草里，再也看不到那份青翠，那份繁茂，那份丰饶。菜园是需要精心打理的，老妹懒得理它，自然就荒芜起来。细细寻觅，娘的身影，再也不见，只剩下依稀的记忆散落在野草间。我不忍目睹，可又不忍离去，呆立半晌，只留下几声唏嘘。娘的气息，飘飘渺渺，任仔细搜寻，也只能捕捉少许。

这个小菜园是娘自己一车土一车土垫起来的。那时，娘已经六十多岁了，虽说身体康健，可毕竟气力不济呀，不知她是怎样一车一车把土运来，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累。我至今还想象不到，娘怎么会在那样的年龄，去垫一个小小的菜园。也许，它早已在娘的心里很久了，只是等待一个成就的时机。等我回家时，这个小菜园已经青绿一片，生机盎然，小葱，辣椒，茄子，西红柿，豆角，和香菜，都是最普通的品种。从此，每次回家，看过娘之后，我首先要去看看小菜园，看看那些豆角茄子辣椒们，长得怎么样啦，是否可以饱餐一顿。自己亲手摘下这些不用化肥长出来的菜，虽说模样不如街上卖的品相好看，可吃起来总觉得味道与那些大棚里的，速成的，催熟的，大有不同，所谓绿色食品，大概就是这样吧。

坐了许久，听了许多，桩桩件件映上心头。去了，终究是去了。任万千不舍，任泪水奔流，任彻夜难眠，任华发满头，留不住啊，娘远去的脚步。天鼓已经敲响，天门已经打开，迎接的使者已在恭立等候。那，就去吧。红尘本是苦地，来时的一声啼哭，已经是无奈的叹息，那就喜悦着奔往美好的天堂，留你的儿们在人间继续奔忙。

忽然就觉得累了，忽然就觉得老了，脚在门里却觉得家已经远啦。

我也要去了，尽管家园已经荒凉，可自己的心总不能也如斯荒凉。苦中也可觅些乐事，忙处也要寻些闲趣。

路，总是要继续走下去，而且要欢欢喜喜的走，精精神神的走，好让天堂的娘亲欣慰，好让身后的路开满鲜花，好让岁月如斯饱满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