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霜子：端午节，审视一枚粽子

不过是从超市买回来一摞粽子的一只，盯得久了，连同搁着粽子的桌子，连同彼时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一起转换时空，变成另外一番场景。

当然，更像是冥冥中，一条被提前录制好的纪实性视频，从一个比较重要的场景节点上，启动重放功能。

视频录制时间：某年前一个端午节的前夜。

录制地：湖北省恩施州宣恩县高罗镇麻阳寨村小院子（现在的完整地名）。

影像进行中……

家屋前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是此刻的背景音效，偶尔有人声、狗吠，还有不知名的一两声鸟鸣。

一栋低矮的木屋，早早被藏进夜色里 。

那时候，哥哥、我和妹妹都还小，兄妹仨挨胎，分别不过6岁、4岁、两岁的样子。

而母亲健在，26岁左右、青春韶华的年纪。她是这部视频的当然主角。

白日，随生产队干了一整天的农活，放下锄头，简单弄一顿晚餐全家人吃了，稍事梳洗，能干、贤惠，偶尔又有点严厉的母亲，便开始继续下一个，也是最让我们心动的动作——包粽子。

当年，在我们那片村子，甚至方圆几十里的村落，差不多都保留着前一晚包粽子，端午节当天享用的习俗。

而此时，天已黑尽。姊妹三不约而同地守护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她，如何用将一些简单的米粒，神奇般地变成一只只好吃又好看的粽子。

一双手，粗糙、温暖、干净。

一盆提前泡好的糯米，颗粒光洁、饱满、圆润。

一大包粽叶经过简单的发泡、刷洗，也已经准备到位。

母亲在父亲的帮助下，再从院子里的棕树上，砍来一枝扇形的棕叶，固定在椅子的背靠上。

如豆的煤油灯光下，只见母亲坐在那里，先是把粽叶圈成一个空心的纺锤，用勺子把糯米填进去，再用木筷将米粒赶匀、赶实，几经捣腾，一只只仿锤形的粽子就在那枝扇形的叶带上缔结完成。

包完粽子，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我们姊妹三早已不堪睡虫的折磨，先后在笑意里沉沉睡去。

所以，实际上，孩提的我们，根本不可能看完一只粽子从糯米变成熟粽完整出炉的过程。

第二天一大早，煮好的粽子已然出锅，就搁在灶屋的餐桌上，醇香四溢。而一夜未眠的母亲随着父亲，早已奔赴在农田的路上。只有下午，可以提前收工，再为我们张罗那顿垂涎已久的端午饭。

也顾不了别的什么，由大哥发话，我们一起用味蕾审验母亲的辛苦杰作，饕餮之后，自然是携着更加年幼的妹妹，在院子里、附近的小道上，玩耍去了。

母亲早逝，又时隔久远，真的记不清吃过她多少顿亲手包的粽子。只记得，凡是端午、春节之类，一定是我们最好的日子，却必定是母亲的受难日，我们享用的美餐，不过是母亲用一个个不眠的夜晚、更加辛勤的付出，换来的。

母亲，祝你在天国，不用再如此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