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一声咳嗽

在农村，特别是贫困山区，在娶不起媳妇的年月，能领着女朋友从村人面前走过，是一件多么荣光的事啊！因为村里光棍多，娶媳妇不容易。只有鬼精的男孩才能领回媳妇，老实疙瘩决定是要打光棍的。因此，能讨到媳妇的男孩，在人们心中就是大大的英雄。

在这种风气下，人们为了不打光棍似乎都很“着急”。大男孩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小男孩亦步亦趋，争先效仿。再加之一些晦涩的民谣从小熏陶，如“嘟嘟哇引绣绣，引回绣绣xxx”，“我和老爹要绣绣，xx长了胳膊粗”……还有一些秧歌的“引导”，如《姐夫唤小姨》、《下柳林》、《掐蒜苔》等这些文化高层次的“培养”，就是谦谦君子，也难免想入非非了。

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可在写了几次“我想和你好”的纸条后，没有一点回音，心情很是沮丧。看着身边的四元和三平都有了“女朋友”，嫉妒得比小女人吃醋还厉害。见了人家并肩而来，自己老早便躲得远远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经过多次挫折后，自己觉得今生就这么回事了，“命苦不能怨政府”，打光棍天底下一层，难道为之寻死不成？————既然如此，咱也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把学习搞好，让老师看得起，来增加自己“活人”的信心……

可事情往往是这样，你太在意时常常得不到，你不在乎时便有了转机。这转机源于一声咳嗽————一声伟大的咳嗽。可谓是咳对了时间，咳对了地方，要不纵使咳出个肺气肿来也不会咳出个女朋友来。

暑假，是孩子们最自由的时候。可以上山下河，爬树钻洞，掏鸟捉鼠，打石码滚铁环，夹石蛋打蛮牛……无所不能，无所不做，整天玩得昏天黑地，甚至顾不上吃饭，晚上尿了床让母亲打屁股也是常事。不过，这一般都是上午干的事，下午孩子基本上就是干两件事————放牛和割草。

那天下午，一觉睡过了头，放牛的大部队已走了，我才迷迷糊糊地赶着牛往沟里走。到了沟坝上，刚把牛拴好，便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随手捡了一块土疙瘩，急急忙忙地钻进玉米地里，准备找个地方方便。庄稼人到处都是露天厕所，这里又是我们放牛常来的地方，所以隔一段总有些污秽。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能做下蹲运动时，那边却传了一男一女的声音。那男的说：“就摸一下嘛，就摸一下”，女的说：“不要啊不要，你再这样我叫人了！”男的又说：“这沟里今天没人，你放开嗓子叫。”女的哭着说：“快放开我，求求你了！”……我顿时傻了眼，要舒服的事也吓没了，拉起裤子猫着腰，蹑手蹑脚向前走了十多步。这才瞅见玉米林中半掩着的两个人————虎牛和三汝。大难当前，岂有不救之理！就冲他说这沟里没人我也要证明有人给他看。于是，我放开嗓门，高高地咳嗽了一声。虎牛见有人了，也就放开了三汝。三汝抹着泪从我身旁匆匆跑过……

三汝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而且书念得又好，想和“好”的男生很多，可她是否总也不“满意”。她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我上二年级，她上四年级。可自从沟里“相救”后，她见了我出奇的“好”。别的孩子欺侮我，她站出来给我“添拳”；后晌撂手绢时，她总给我撂；她还把家里的“烟烟”偷偷地送给我……时间一长，孩子们便起哄起来，“三汝平则婆姨汉、三汝平则婆姨汉！”就在这样的“压力”下，她还一直对我好，像大姐姐一样保护我。

可这也给我带来不少的麻烦。这虎牛可不是好惹的，年龄大，长得壮，坏得也凶。他可以在老师不在时，从前到后拿一本书挨个打过去，女生们还敢骂他两声“孙子”，男生们只能忍气吞声，揉揉后脑勺罢了。自从那次遭遇以后，我就成了他的敌人。在学校他不敢动手，可放了学，遇见了又骂又打，还威胁我不要说出去。有一次打了我，母亲还找了他妈。可没几天，他又把我堵到墙角了……

于是，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方面骄傲地抬着头，“享受”着有漂亮女朋友的自豪；另一方面还要想法来防御虎牛的威胁。在光明与黑暗中交替生活，痛并快乐着。

后来，在我上初一时，三汝便不念了。 从此就失去了联系，直到我上了班，也不知三汝嫁到了那个村子，嫁给了谁。

就在前年，家族的妹妹出嫁，我回去“送汝”时，在离老家三十多里的村子遇见了她。她一见我，从头打量到脚，嘘寒问暖，还是那般的“好”。我们聊了好多好多儿时的事情，很是投缘。三十年没见面了，时间都那儿去了？我俩同时感叹着……最后还在她家喝了一碗米汤，吃了几块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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