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抱，可以吗？

天阴沉沉的。扬风飘雪，冷得人们缩手缩脚，协肩捂耳，嘘声呵气。冬天黑的早，暮霭渐蒙，人们被寒冷“戏谑”得急匆匆的走，歘溜溜的跑。就是平常的问候声也象蹇涩了一样，人们在“唉”一声后，裂着嘴红着腮搓着手，便湮没在臃臃肿肿的人流中了……

从医院对面的开心超市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当我提留着老婆安排的按图索骥买来的两包东西重重地放在“驴车”上的篓子里、整理着这些死沉的东西准备走时，听见街中绿色条带的边上传来了的“汪汪”叫声，时断时续，凄凄惨惨。我放下东西走过来，这才看明白————暗淡的草丛旁躺着一只小狗，瘦骨嶙峋，象刷子一样的棕毛“刺”起来，佝偻着爬在那儿，像宋代定窑孩儿枕的瓷器，又像没落的土天桥一样，中间高两边低，羸弱得可怕，恓惶得慑人。

————我是一个十足的颟顸之人，马大哈他爸马老哈————心里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只流浪小狗么，大概是腿瘸了在那卧会儿吧。一一一一应该没事吧，走过来，就准备上车发动挂档走人，这么冷的天气，谁都不愿意在外边多呆一分一秒，何况在这冬夜即将来临的时候。正在我戴头盔戴手套“武装”自己时，却又听到他变了调的几声惨叫，更加充满了惊骇、悲哀与无助。在匆匆而过人流车海的“繁华”中，越发显得更加悲凉与凄苦。像深夜狂风的呼啸，像丢失的孩子的号啕，声声敲打着我的心弦，让人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第二次我过来了。我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高高在上的我却是如何的冷漠与高傲，前一次匆匆的一瞥，连个大概都没看清，便自以为是的走了。————这次屈下身子才看清了他的“真身”。狗还是那只狗，情况却大不相同：依旧卷曲着，两只前爪苦苦支撑着前身，摇晃着，随时可能塌下来的样子；削瘦的头颅完全没有了狗样，两只眼晴流露着凄苦的无助的神情，充满着无法言语的悲哀。更要命的是，小狗的后背有一块小孩巴掌大的伤口——血已冻的凝固，伤口两边结了层层的痂疤，暗黑的血色、灰色的综毛与天色的灰暗近乎合而为一，仿佛是与生具来的伤痕。一一一一我才明白，原来小狗伤的不轻啊，比我当初想象的严重多了。

我脑子里一“轰”，心里一咕噜，怎么办啊。往家带是不可能的，楼房里怎能养他，你不嫌弃别人嫌弃啊，难免会吼叫，难免要吃喝拉撒，又何况命在一悬的无法入目的小狗呢。

人的这样环境怎能容得这样的小狗出入！那往妈家带吧，虽说有几公里远，但毕竟是自家院，能否延续生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一一一一别无选择了一一一一倘无人管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人在难中总想别人能帮一把，狗也一样吧，人狗虽殊，心性同然。

于是我匆匆把两包东西寄在了街边的门市里，空下了车前的篓子，准备好了小狗的临时“座位”。我“嚼嚼，嚼嚼，嚼嚼"叫了几声"狗语"，他也表示友好的看了我一下，也不叫了。我想先和他混个熟，因为在这个世界人熟了啥事都好办，狗世界同样适用吧。我叫了几声，抚摸了他几下，他也很温顺，好象很配合的样子。讨好几次后，我准备抱他了。可谁知，当我一接触他的后屁股时，他一反常态，露出狗脸，几乎咬到了我的手上，而且汪汪的叫个不停，异常的凶猛。————大概是一动伤口，痛疼越剧烈，他也越暴躁一一一一唉，真和人一样，不接触真实的东西了都好，一旦来点真实的，便看出了子丑寅卯(比如借点钱？)。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又叫了几声，抚摸了他几下。他好象又温顺了一些。于是我开始做思想工作了："你看你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又不能动，中午也没吃饭吧，天气这么冷，你让我抱一抱，给你找一个好地方，要不会冻死你的，你咬咬牙，支撑些，咱一会就上去了，行么？"可又当我手接触他时，他又是疯了般的狂叫，差一点咬着我的左手，完全没有给我一丝的"人"面子。"冻死你也活该，好不容易老子救你，看你的个熊样，狗连个狗样都没有，真是妄为狗了，真个孙子……”我气愤地站起来，有些灰心，又不想前功尽弃，可是束手无策，冻得稀鼻涕直流淌。

忽然想起包里的几块面包来。从寄东西的门市拿来掰开揉碎，放到他跟前，可他连闻都没闻，怔怔地望着我，毫不理解的样子。一一一一可我也不理解啊！关键时沟通有多么重要，人兽同然啊！好心他不领，救他他不愿一一一弄不好他还想我害他呢，可惜自己不懂狗语，无法交流，要是猎人海力布在那该多好……这时，走过来一个拄拐的残疾人大哥说，中午时被三轮车轧了，一个好心人拉到这儿的，我也看见怪可怜的，中午还吃，这时连吃也不吃了……

忽然手机响了。我没接一一一一知道是老婆担心打来的。再试着抱一次吧，要不就白舞弄了。可谁知又失败了，我还我，他还是他，刚才的一切象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华灯已初上了，闪烁着清冷的光辉。不知是谁家在搞庆典，把焰火放得满天瑞彩，锣鼓敲打声也振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