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下雨天

斌子那年五岁，正是“三岁五岁讨人嫌”的年纪，简直淘气的不得了：下河洗澡、爬梯掏鸟、祸害人家苞米地、抢小朋友棒棒糖、砸人家玻璃……村里几乎所有调皮捣蛋的事都能和他联系上，所以乡里乡亲隔三差五就会到斌子家兴师问罪。他倒是也挨了不少父母的打，奈何天性顽劣，屡教不改。

但是，最近他却突然消停了，原来他出事了。由于进入夏季，山村这几天连日暴雨，一天夜里，狂风席卷、雷电交加，熟睡中的斌子突然被一个惊雷惊吓到，滚落到了床下，由于睡的是上铺，他的一条胳膊摔得抬不起来了……

第二天，他整个人都没了状态，痛得抬不起胳膊。这下可把父母急坏了，村里卫生所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六十里外山的那边住着一位老者会看此类病，为了不耽误病情，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催促着父亲快一点带孩子赶路就医。

父亲掐灭了手中的旱烟，高高挽起裤腿，脱掉鞋子系在腰间，俯下身去背起还在熟睡的斌子，把他的屁股向上一掂，转身小声叮嘱母亲给斌子披上了厚厚的衣服，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发了。雨后的山村小路泥泞不堪，高高的野草没过了膝盖，清晨的露水也在父亲急匆匆的步伐间打湿了他的衣服。

就这样父亲背着儿子，从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走到朝阳升起、霞光漫天。林间百鸟喧嚣、山涧小溪潺潺，在晃晃悠悠的颠簸中、在叽叽喳喳的鸟鸣中，斌子慢慢从昏睡中醒来，睡眼惺忪地望着远方耀眼的太阳，它那么大、那么暖，映得山林光怪陆离，映得满山野花盛放、露珠也在草间闪闪发光……

他又低头望向埋头赶路的父亲，他的裤腿早就湿透了，汗水也顺着他的鬓角滴滴答答地流下来。“阿爸，咱们这是去哪？”他疑惑地问。“斌儿，你醒啦？你莫动，阿爸带你去看病。”父亲一边说，一边停住又向上掂了一下。于是斌子便不再说话，好奇地望着周边的风景。过了一会斌子又道：“阿爸，我饿，我想撒尿。”“斌儿莫急，前边树下有块大青石，我们就在那歇息一会。”树下，父亲轻轻放下儿子，把完尿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打开母亲塞给他的干粮包：里面有两张饼，还有两个鸡蛋。父亲撕开饼，爷俩一人半张，又剥开一个鸡蛋递给了儿子。“斌儿，胳膊还疼不？”“阿爸，疼。”“莫怕，阿爸都给你问过了，看病的是个老中医，神着呢，一准药到病除！”

再次出发后，父亲就开始给斌子讲道听途说来的老中医的治病案例还有自己年轻时上山挖人参的奇闻异事，斌子听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也忘记了胳膊的疼痛。晌午时分，烈日当头，父亲怕晒着儿子，就给他用柳条编了一个草帽，又凉快又遮阴，还说过去这是部队司令员才享有的待遇呢，逗得斌子呵呵笑，他于是就学着司令员的口吻指挥着父亲冲杀入敌阵……

日薄西山的时候，父子二人终于赶到了老中医的家中。说来，还真是名不虚传，老人家不消片刻就确诊了病情，开了中药。由于天晚，老人家坚持留父子二人住下，吃过晚饭后当晚就给斌子敷上了中药。一觉醒来，斌子发现胳膊不疼了，也能抬起来了。回来的路上，斌子坚持自己走了很远的路程，父子二人又畅聊了很多，望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斌子仿佛突然成熟了许多——后来，村里人也对斌子刮目相看，说“这孩子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