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信笔游—山村纪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斜躺在床上的赖娃，才睁开了惺松的眼，晃晃悠悠地起了床。他拿起那只断了把的水瓢，由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一顿牛饮。然后端着剩余的半瓢水，走出一晚都没关的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鬼天气可真热！赖娃一面诅咒着天气，一面将半瓢凉水浇到自己的头上。他抹了把脸，甩了下头发，顿时水花四溅，浑身上下也淋湿了。他惬意地享受着这个凉爽瞬间。

正值花椒采摘季，下地干活的村里人陆陆续续地提着采摘的花椒回来了。他们天不亮便起床，为的是赶着天凉多摘些花椒。

赖娃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日头晒得发红的脸，心中很是得意：“累得跟孙子似的，还没我活得舒坦！”

发小李勤提着大竹笼低着头走过来。赖娃趁其不备，将水瓢冲着他扬了过去，瓢中的剩下的水落到了李勤满是汗水的脖子上。

李勤急忙用手护住竹笼，采摘的花椒是不能见水的。他猛然抬头，看见了恶作剧的赖娃，于是将竹笼放在赖娃门口的碌碡上，一只手扶着，松一口气。

他抹了下脖子上的水，开口道：“还是你这狗东西舒服，看你然麻咕咚的样子，是不是才起床？”

“昨黑打麻将，睡地有些晚！”赖娃道，“不过，咱昨黑倒是赢了四十多块！”

李勤道：“你的羊呢？咋不见你把羊哟回来？”那群羊是扶贫办给赖娃引进的扶贫项目，有二十几只。

“昨下午就哟到沟里去了！”赖娃答。

“你也不怕把羊丢咧？”李勤道。

“丢了去球！反正也不是我买的！”赖娃又补充了一句，“丢了还省得我去赶！”

李勤见话不投机，也不多言，提起花椒笼向家走。

他提着竹笼，边走边看着巷子墙上刷的标语“扶贫先扶志，治贫先治心”。真是说起容易做起难呀！就像帮扶赖娃脱贫的事，前前后后李勤都清楚。

因为当地花椒种植已成气候，扶贫办最先就定的是让赖娃种植花椒，然而赖娃并不心热，但并未拒绝。于是包户干部找来良品椒苗，雇人栽下，并千叮咛万嘱咐赖娃，要尽快除草，及时浇水，定期补肥。赖娃当面答应着，可是当包户干部一走，他一头钻进了麻将馆，再未去过田里。

当包户干部再次来村里，满怀希望地去看栽种的椒树。只见地里的草比树长得还高，树坑里还是栽种时的样子，既没浇水，也未补肥，连动也没有动过。再看椒树，大部分已经枯死，剩余的几棵也濒临死亡边缘。见此情景，包村干部当时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扶贫是硬任务，扶贫办还得想办法，于是又跟赖娃商量，想给他买些羊来养。起初，赖娃坚决不同意。有了羊就把自己拴死了，哪里还有潇洒日子过？最后扶贫办只好承诺每月多给他些扶贫补贴，好说歹说，赖娃才勉强答应。

羊买回来了，赖娃前两天还煞有介事地将羊赶来赶去。到了第三天，他便没了兴致，将羊往沟里一哟，扭身就又上了麻将场。

从此，这群没人管的羊就成了“信天游”，走到那里，吃到那里，管你是庄稼，还是青苗。地的主人在麻将馆找到赖娃理论。赖娃却狡辩道：“羊是扶贫办的羊，又不是我的，要找找他们去！”赖娃胡搅蛮缠，人家也没办法，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后里，羊群又把别人的花椒树啃了几十棵。那可是当年就要挂果的树呀！主人心疼不已，于是报了警。民警来调查，一见是赖娃，也无可奈何。于是就对其语重心长地批评教育一番，想着给对方有个交代，息事宁人就这么算了。

可是让民警万万没想到的是，赖娃却不愿意了，跳起道：

“羊啃树，你收拾我干啥？不行的话，你把羊哟走，我本来就不愿意养！”又接着道：“你干你的警察，我当我的贫困户，我们两不相干，以后别找我，真是晦气！”

民警气得没办法，想着如里把这家伙拘留了，那羊更没人管了，事情反而更复杂。民警碰了一鼻子灰，但却对其无可奈何。

自此以后，赖娃家的羊在地里更是横行无忌，害得邻近的村民只好轮流值班，口号就是：防火防盗防赖羊。时间长了，上村下院的人提起赖娃，无不摇头。大家都说：“扶持一个贫困户，祸害上下一条塬！”

后来，有人问赖娃警察找他的事。他一脸不屑，不无骄傲地说：“警察算个球，咱是贫困户，咱怕谁？”

李勤回想着这一切，很是疑惑：到底是谁给了赖娃如此爆棚的底气？难道劳动致富已成过去，坐享其成才是硬道理？这到底是“贫困户”还是“光荣户？”

“跟自己有啥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思索中的李勤一阵自责。休息一会，他还要去椒园摘花椒呢，赖娃那样的清福他可享受不了！他宁可自己苦点累点，也要把日子过到人前去，这是他心中做人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