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山坳里的小村,从里到外都是树。绿荫覆盖着屋脊连屋脊的院落,住着百十户人家,协调和谐,恬静安逸,似一幅水墨画。
春风吹拂中,王福堂在地里忙活。翻地、施肥、种洋芋、点包谷,他鼓足了劲。搬迁,搬迁,他管不了。土地是根,他要把种地进行到底。
小村啥时搬,不知道,他只管用心种地。
邻居栓劳,女儿搬进了小区,在女儿家住得过了冬,回到村里,地不种了,说是拖累。混在老人队伍,穿着扶贫干部送的运动鞋,端着茶水,靠着南墙,晒着太阳,地里荒着,等救济;房子墙倒了,等搬迁。他像一个大喇叭,宣传着小区免费暖气,送米,送油,送面……
福堂听着别扭,就到地里忙庄稼。
他是土命,爱土地,恋土地,离不开土地。他一生的悲喜,都与土地相关。他最为快乐的,是坐在自家地头,看着旺势的庄稼,心情无比激动。
小村的住户,大都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从秦岭南边,逃荒而来。福堂家也是,父母带着他们兄妹,落脚秦岭北麓,图的是这儿地土宽,肯下苦,长庄稼,就有饭吃。为糊口,为生存,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荒种地,春种秋收,总算在小村稳住了脚。拆了草棚,建起了自家的瓦屋。可怜兮兮的兄弟姐妹们,都成家了。
父母过世后,埋在了他们亲手平整的梯田里。永远守望着自己的儿女,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后来,福堂当上队长,分田到户,责任承包,带领村民,产业调整,发展林业,壮大养殖业;筑堤护地,修路架桥,使得小村面貌焕然一新。
他拆了父亲盖的瓦房,建起了小楼房,在小村里,人人羡慕,个个夸赞。儿子听话,勤劳致富,女儿聪明,考上了大学,在县城工作。稳稳的生活,他也很知足。
世事沧桑,造化弄人。一切变得让人猝不及防,让福堂老汉伤感和郁闷。人要搬迁,村庄要散,想着这些,他就泪眼婆娑
小满过后,轻风吹过,麦田泛起金浪,放眼望去,外出务工的,匆匆往回赶,住在小区的农户,也回来了,收拾农具,务农场院,进入夏收。迁走的住户,回来带上吃食,或和邻里搭伙做饭,总看着他们像外来的客。慢慢地人与土地,与村庄就陌生了,做庄稼也不实在。
麦收时,地畔子寻不见了。这个时候,他们请福堂出面,给他们确认。
“娃啊!地和人一样,你不当回事,就生份了!”福堂动情地说道。“过去,你爷和他爷为了这畔子,打的头破血流,寸土不让,瞧你们现在,自家地都找不着了。”
一阵尴尬的笑声后,各收各的麦子。
又是一年腊八,小村没有丁点的节日气氛。空虚,荒凉弥漫了整个村庄,冬日的阳光抻拉着寂寂的村巷,留守的老人,面向暖阳,背靠南墙。回忆着小村红火的过去,哀叹着未来,几只狗懒懒地打着盹。
村道里,偶有一辆小车或摩托车在穿行。停到院门前,就有人赶前看。在务工的娃,送点年货;或把老人,扶上车,接到小区或城里过年。
福堂看见了,想说:“城里有啥好的,带上娃儿回村里来,回家过年,那多好啊。”但他还是没说,各有各的想法,强求不得。
“哎!”他长长地叹着气,无奈地眯上了双眼。
“福哥,别晒了,咱们去安置小区吧!”栓劳冲着福堂喊。
“走你的。”福堂头都没抬,说了句气话。
“领导明天来看望搬迁户哩!”栓劳不以为然,笑嘻嘻走到福堂跟前,嘴贴在耳朵边,说:“领导给搬迁农户,发春节的慰问品哩!快走吧!”。
“我没你那个福份,享受不起!”他冲他笑了笑,说:“你快去吧”
福堂很坚决,栓劳没敢多说,就离开了。
看着栓劳的背影, 福堂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在心里骂着,羞先人哩,就等着慰问品过年,享受了一辈子的照顾,还没富起来。
搬迁是大形势,福堂不会拖后腿。但他要坚持把地种到最后,他不愿村里的土地,在他的面前荒芜。否则,他不甘心的。
傍晚,王福堂在村里转悠,发现遗弃的旧物件,他都收起。骂着那些急慌慌的人家:“咋说弃,就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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