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中，只有少数的事物和人没能过来

关注北极星新文学

让星光温暖你

高端 纯粹 唯真 创新

今日封面

梁振林，笔名：大梁。1964年出生，沈阳人。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刊》、《鸭绿江》和《工人日报》、《辽宁日报》等报刊。

真正的风（组诗）

文/大梁

一

风，似一团

被烟火追赶的野蜂

我们极力描述的

从来都不像风，不像

刚刚刮过去的风

真正的风无法描述

比如此刻

风过去了，仿佛什么都

不曾发生

二

风还在吹

一阵紧一阵慢

从南到北，从早到晚

从没停过

那场雨没来

风没有理由停下

雨一来

风就更没有理由停下

仿佛一停下来

这个世界，就变了模样

三

去年的风回来了

依旧把鲜嫩的光涂到树叶上

手里还拎着剔骨的刀

现在，白天的光可以从鸟鸣的

缝隙穿过去

夜里的，如果侧身

也能过去

还好

在风中，只有少数的事物和人

没能过来

四

村口，那棵老树上的红布条

有一些是新的

有一些是旧的

有一些是半新不旧的

风吹着它们

风能吹动时

它们无足轻重

风停下来

它们也无足轻重

风无事的时候

把能吹动的

一遍又一遍地吹

就像那些跪着的人

把祈祷念一遍

再念一遍

五

如果坐久了

一一在风中，在石上

黄昏还是来了，我对黄昏的执拗

超出风许多

当风吹过来，人间四处漏风

当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就不愿再看

只在睡眠中，涎皮赖脸地做梦

那时，总是猜想现在的情景

现在，不再去缅想当初

也不预测今后

一一风，时疾时徐

我已不太在意

六

我喜欢这儿

干净的光从峦顶照过来

穿过薄薄的晨雾；湿润、舒适

我像树叶上的幼茧，抻着光线

风，只有东西两个方向

南北两侧的山陡峭，它们翻不过去

因此习惯了低头

像鹡鸰鸟清脆的鸣叫

兀自地穿过低矮的树梢

而风，一旦停下

我就坐在深处，給风编辫

七

无风时候，也不能像树叶，草屑

一动不动

无风时候，也会被吹拂

要像就像一小块细碎的岩石

被蚀过

它了解蚀骨的过程

也可以像紫，或者像黄

小花瓣上的

深一点行、浅一点

也行

八

那么孤独的风一直向前走

那么轻松，仿佛什么都没带

又那么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

背在身上

风就是这样；对所有的一切

都能拿得起来

又放得下去

让一场风停下

只能用命耗着

如果久了，累了

就把大风当成过眼的云烟

很多时候，季节和人走得快

并不是因为风大

九

春天会悄悄掏出所有的珍藏

让风在一页页薄纸上临摹

特别像的就还原，放到大地上

而剩下的，送回梦里

继续加工、修改

我几乎每天都在留意

那些花草的动静

我时常弯下腰细看它们

总害怕遗漏或忽略什么

但我不为自己的细心和粗糙

内疚

因为，总是来不及

十

风在吹。在一直重复一件事

仿佛迫不得已

又顺理成章

夏日，在石头上打磨汗珠

冬天，在石头上砍柴取暖

这么多年，反复做一件

枯燥、单调的事

现在，那些石头又黑又沉

风弓着腰还没把它们

归置到

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它们，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咽着

一时

又说不清楚

十一

有时，风太浮躁

即便，在幽僻的山谷

春深后，太阳落在

毛茸茸的叶片上

像鸟鸣

像雨后宁静的一刻

这时的风才是

真正的风

像前一只鸟鸣叫后

后一只鸟接着鸣叫

十二

上午，阳光搭在风的腰上

拿干净的羽毛

起起落落，像刚过门的

勤快媳妇

一旁，那棵高大的槐树

闷头不语

思忖着该备多少朵塊花

让女人捧着

穿过陡坡，能听到鸟鸣

十三

几只白鹡鸰鸟

落在昨天它们落过的

灌木下

经过它们身边时

我转过脖颈

怕它们看到我

一样的窘迫和羞赧

仿佛被风蚀过

短促一瞥

就会知道我们各自的难处

知道无奈和不甘

犹如刚停下的风

——在午夜月光上止不住地

下滑

十四

山里的月亮跟山外的

一样亮

但黑的时候比山外黑

——黑得通透

没有死角

星星越多越就越像

无法走近的人

有几次，天熹微时

我打开一片树林从山坡上

向下俯瞰

常见的事物和风

并没有丢

当然，也有从后面挤过来的

——簌簌响

十五

我们一起看天时

是午后

一杯茶半凉

一瓣槐花

噗一声掉落在石几上

我们的话头突然中断

一一不知道你当时的想法

花瓣距我的茶盏

只十厘米远

这恰好的十厘米

让我们彼此

怔一会儿，然后

会心一笑

而风，刚好穿过那半盏茶香

十六

晨曦似白纱裙摆

鸟鸣是上边的几朵浅花

风吹的时候

溪水绕过又一块岩石

我曾疑惑过的已不在置疑

现在，一切都是最好的

光还站在树影里

有几束已经弯曲在空的地方

三只小虫缓慢地

爬到另一片更空的地方

十七

我坐在

山坡上一块平整的

石头中间

两侧留给风

紫色的地丁花在脚尖前边

兀自开

我从没想过我会

成为花蕊

成为山的一部分

我闭眼睛那会儿

风从我身体内

穿堂而过

像穿过树梢那么简单

十八

总无意地

走到那棵槐树下

夜晚，椭圆的小树叶上

能粘住星星

树梢摇得厉害时

偶尔能刮碰到月亮

月亮不圆时

我在离它不远的岩石上

蹲一会

假装听蝉鸣

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蝉

同时鸣叫

但我知道风还要吹多少天

会把月亮吹圆

也知道接下来的月亮

依旧会用饱满的东西

接济苦捱的人

北极星新文学原创作品 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