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坏人（小小说）

日上三竿了，我才起床。找到以前的一块没吃完的烧饼，吹吹上面的绿毛，掰到碗里，接点自来水吃了。

因为收入的不稳定性，我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看看时间，我该去上班了。外面的阳光很好，明晃晃地照得我睁不开眼。这一片人很多，人流湍急。

这时候，我看到在湍急的马路人流中，一个老头的自行车突然就倒在了地上，而且车把一拧，竟然横在了马路中央。

我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继续着我的观察，走着我的路。突然，一辆奥迪越野车从后面的一个路口拐过来，司机正在打电话，显然没有发现路中间的老人，并没有减速.....

这时候我不能再犹豫了，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把老人推到了边上。

越野车压在自行车上，跳了两跳，发出几声刺耳的咯吱声，擦着我和老人过去了。

车停下了，下来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先看了看被划伤的车，嘴里骂着:“你他妈想找死啊，倒在路中央……”

老人的眼还在闭着。我站起来，怒目瞪着司机，不言语。年轻人眼神有 点慌，不过还在说着:“ 我是大学生，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我的眼里露出讥讽的笑:“你比那个大学生学问还高吗?你爸爸比他的还厉害吗?”

年轻人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说，只是在嘴里嘟哝着:“ 你小心，我只要一个电话，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就要去拨电话。

我用手一下子拨开他拿电话的手，阴阴地笑着说:“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是一个农民工，不过已经被你们城市人害死了。你愿意在你爸爸来之前和我一命抵一命吗?”

年轻人吓坏了，想钻到车里去。不过我堵到了车门前，不让他得逞。

这时候老人说话了:“也不全是他的错，得饶人处且饶人..... ”

既然老人都这么说了，我说:“ 那你赔个自行车钱吧。”

年轻人急于脱身，拿出二百块钱给我:“算我倒霉!"

“打发要饭的呢?”我伸手跟他撕扯了一下，也没认真，就放他走了。

然后我把老人扶到路边，看看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大脑缺血，晕倒了。把二百块钱给他，又给他拦了个出租车，就送他走了。

过了几天，我正在一个服装店门口， 许多人围住我，硬说我偷了他们的钱包。有几个人还对我拳打脚踢，我的额头和嘴角都破了，往外流着血。他们还在鼓噪着要将我送派出所，当时的场景非常难堪。

可正当一个暴怒的大汉要打我耳光的时候，那个老头出现了。他非常震怒地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他是一个好人，我证明，你们一定是误 会.... ”一边说着，一边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把我拖出了人群。

原来老人就住在这附近，我到了老人家里。老人给我处理了伤口，换了 干净的衣服，又给我做饭吃了，让我先到床上睡一觉。

一种久违的亲情涌上来，我几乎要流泪了。

我在老人的家里住了好几天。老人才问我:“孩子，你家在哪儿呢?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一下子扑在了老人怀里，痛哭起来:“我十岁的时候，跟父亲母亲来这个城市打工。可是父亲因为工伤去世了，工头拒不赔付，说是责任事故，父亲要负全部责任。为了讨个公道，年三十的晚上，我母亲爬到了工地的塔吊上。刚刚下过一场雪，冰冷的铁上附了一层冰，又凉又滑。远处鞭炮声一片，母亲却忍受着这严寒和痛苦……外面的救护人员打着哈欠，不停地抱怨过年也过不安生。他们已经习惯了农民工的这种行为，也不想去听他们的诉说 ...然后母亲就倒下来了，像一只大鸟一样扑下来.... 好在是掉到了铺好的气囊中，并没大碍。救护人员骂骂咧咧地走了，母亲的精神却失常了，后来就走失了.....”

老人唏嘘良久，也流下了泪。然后问我:” 那天你在成衣店偷的钱包放哪儿了？”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老人说:那天你跟那司机要钱的时候， 我看到你偷了他的钱包。而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我的脸一红，我的确偷了他们的钱包。我说:“成衣店偷的钱包都放在屋内西北角的童衣下面。爷爷，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人。”

老人说:“怎么会呢?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舍身去救一个陌生老人的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我说:“可是，我还偷了您的钱包啊。”

“钱和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老人接着说，“我的孩子都在外地，我一个人太孤独。我已经跟门口说好了，你可以在这里先做保安，下了班住到我这里，咱爷俩说话，照应着，你愿意吗?”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愿意!”我说。

作者：郑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