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初中毕业，放弃了学业选择了做一名摆管工人（2）

当时卫材厂的摆管工总共有两三个人，前道纺那个班组会过来将摆好的一框框的管子端走，纺上粗纱。当时我摆管的后面有一个窄窄的小门，用一截白色的布帘隔了开来，算是快捷通道。

其实摆管也挺辛苦，需要一直蹲下起身捡管，好在还发着手套和口罩，当时挡车槽筒那边还有一台加湿器，不停地往外喷着雾气，使得里面飞舞的棉絮没那么嚣张，如今想起来，别的记忆并不怎么深刻，鼻子和脸上的痒是记忆最深的。

因为我是新手，所以有人教我怎么摆管，虽然没有啥技术含量，但对速度却很有要求，不然那一框子下来的色彩多样的小管就会满的溢到地上去。真要忙不过来了，那些过来端管子的女孩也会搭手帮上一把。

虽然我学得很快，但最初还是有些吃力，当时脑子里干和不干的念头来回的缠杂，其实我更倾向于不干，但是感觉一天没到头就不干了，有点丢人，又担心被人笑话，所以到后半夜也没有下定决心。

在我旁边摆管子的是一个黑瘦的少年，眼神锐利，笑起来却露出一口子的白牙。他摆管很快，在我那边框子要满之时，他就会过来帮我一把，虽然后面那扇门里的机器咣咣响个不停，我俩还是趁着间隙聊了会儿天。

他的名字叫韩冲锋，比我还要小上一些，因为家里的原因，早早地就辍学上班了，他倒是很乐天，说话的语气很轻快，一开始我还有些不喜欢，熟了之后发觉这样的人也不算差。

我上的第一个班是夜班，也就是晚上12点到早上8点的，只要槽筒上的人忙个不停，摆管就一刻不得闲，一开始我是摆最外面那台机器的，后来韩冲锋跟我换了一下，让我到了最里面那台挡车。

现在想一想，其实韩冲锋属于那种自来熟的人，十分外向，他好像跟每个人都很熟，尤其是那些槽筒上的女工，他会很轻快自然的跟那些女工开着玩笑，聊着天，而我则有些内向，加上陌生，感觉夜漫漫的，实在太难熬了些。

爱迪生曾经说过：“友谊能增进快乐,减轻痛苦;因为它能倍增我们的喜悦,分担我们的烦忧。”我想，当时在那个枯燥的夜里，我之所以坚持下去，没有立刻折身离开，一方面是自尊心作祟，另一方面，就是在那里遇到的人缘故了。

到了里面的挡车后，摆管的压力骤然小了许多，而且到了两三点的时候，随着摆管的速度增加，我变得游刃有余了起来，当时看着那挡车在小小的滑道上随着槽筒女工的脚踩，嗖嗖的来来去去，只觉得好玩得很。

因为对挡车的好奇，继而对上面纺筒子的女工产生了好奇，所以开始盯着我那边的女工看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她是怎么操作的，可是后来却被她那一双十分好看漂亮的眸子给吸引了。

我像是找到了乐趣一般，一边忙碌地摆着管子，一边不时地抬头去盯着那女工的眼睛看，心里一直在猜测有着这样一双好看眼睛的女孩摘了口罩的样子会有多好看，这让我身上的疲惫都好像消失了不少，变得有力气起来。

那会儿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样的举动和盯着人看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是下意识地在苦累的环境中找到了一些新奇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如同黑暗中盯着的光。

当时的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下，韩冲锋成为了我当时卫材厂第一个男性友人，而我一直盯着的那个女孩，也成了我在卫材厂第一个异性朋友，好成了哥们的那种，在一起留下过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甚至到最后，我都没有说过当时自己盯着她看的缘由。

卫材厂的女工穿着的工装是那种灰色还是蓝色的衣服，有些臃肿，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头上还有白帽子，上衣有围裙，每个人都只是露着一双眼睛，也只能透过眼睛去认识一个人。

现在想想，自己是那么看别人的，别人也是那么看自己的，但不得不说，缘份这东西，哪怕只有一丁点，也会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到一起来，留下彼此存在过的记忆和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