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表面暗藏着文字的哗变——西娃诗歌印象

种竹成林教授告知我诗歌论坛正在举办《中国水墨》副主编——女诗人西娃的诗歌展览，希望能写一篇西娃诗歌评论。本不打算写的，其原因是自己才识学浅，虽说发表诗歌不少，对诗始终只是爱好，对诗的感悟、认知和把握能力有限，加上最近多写散文之类的文章，诗歌读的就更少了，所以不敢妄言评说，以免贻笑大方。但我爱诗，不免有好奇之心，便去看看，看后，很是喜欢，便有了不说不快的感觉和写的念头。一来为朋友交差，二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对诗的看法，也好抛砖引玉，从中学习。
　　 对诗歌我是这样理解的。没有意象的诗不是诗，缺乏想象的人成不了诗人。因为，意象是诗歌的基本单位，是意和象融会的复合体，是作者主观的心意和客观的物象相凝聚的具象表现。诗歌的意象元素，犹如用比喻诠释教义一样重要。所谓“比物取象，目击道存。”没有意象的诗歌，充其量也就是以诗歌的形式建造的一间空房子。无“象”，也就无从谈起“道”的存在。稻草人再像人，它还是稻草人成不了人。所以，有些以诗歌堆积的文字那不是诗。
　　 如果说“散文面对大地和事实，诗歌面对神祇和天空。”那么，每一首诗歌都是诗人思想造就的精神的山峰，诗人在山峰之上，遥望心灵的家园——诗与远方——那个心灵诗意栖居的地方。寻找精神的出路和解脱。所以，诗人的命里注定必须建造一座比一座更高的山峰，然后用一生的精力去眺望和追寻远方。
　　 西娃的诗我读得不多，不敢奢谈其风格，只好以《画面》和《两人世界》，说说自己对诗歌本身的理解。
　　 这是她《画面》的原诗：“中山公园里，一张旧晨报/被缓缓展开，阳光下/独裁者，和平日，皮条客，监狱，/乞丐，公务员，破折号，情侣/星空，灾区，和尚，播音员/安宁地栖息在同一平面上//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全诗虽然很短，但这白描式的简洁诗句，却蕴含丰富的内涵。司空图的《二十四品》里对诗歌自然的叙述是这样说的：“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这首小诗的诗句，既是“俯首即是”的诗句，文字本身表面上不涉及诗歌的“道”——所要表达的主题，“不取诸邻”，但透过文字表面的宁静，我能感到诗人西娃已把文字鼓动到“俱道适往，着手成春”的地步，只等读者的目光一次触及，而引起一次心跳，所有的文字就会在瞬间哗变：用婴儿的纯真反叛龌龊，用清纯对抗肮脏，用婴儿的澄明还原迷茫，用婴儿新生的希望替代现实的无奈和绝望，用信仰诠释现实，用执着愉悦未来。
　　 特别读到最后，“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时，可以说这实境般的描写语言，让我看到了一幅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感受到一个三教九流汇集的世界比婴儿征服的快感。婴儿，不就是一种完美的意象吗？虽“取语甚直”，却体现了诗人“计思匪深”的写作技巧里表达的思想深度和广阔。熟睡的婴儿在报纸中央，“如见道心”一般，呈现出冬天复苏前的静寂，和这静寂里孕育的春天，使人面对未来充满了无尽的期待，内心波涛汹涌。
　　 好诗！
　　 因为，诗歌不仅仅是咏物言情，诗歌还要担当并履行自己对人生的思问和指引的职责。
　　 我们五千年的农耕文化的和宗教一样，在今天，已无法引领我们在几百年工业化革命和现在信息革命破坏的满目苍夷的世界里——让我们在心灵的地图上找到道德和价值的路径。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有诗歌，虽然诗歌在没落，甚至可说是堕落，好在诗歌担起宗教和哲学的重担依然与我们一同继续上路，前行。
　　 写作是笔墨代替香火的修行，文字是心灵敲打灵魂的木锤。诗在追问，这些哗变的文字再追问，诗人西娃再追问。它们开始心灵的突围，并直逼人生价值、理想、意义的堡垒。
　　 一旦启程，远方就不会太远。心灵与远方的距离就在逐渐变短。
　　 人生是一次修行。修行需要安静，诗歌需要安静，思考需要安静。安静的文字才和安静的灵魂匹配，才具有更加强烈的思想爆炸的力量，才能实现灵魂最为残酷的突围。
　　 西娃的诗是安静的，她诗的诗意是缭绕的。而这，正契合了我心中真真的诗——诗只面对“神祇和天空”。
　　 西娃在安静里把自己点燃，像一根燃烧的香，她的思绪像袅袅升起的云烟追寻远方的天空而去。但她的心是含蓄的，也是隐忍和疼痛的。“疾病，是身体的诗歌。”所以，一个诗人有一颗诗心，还有点欠缺，诗人的身体还要感受身体的疼痛。比如缺失，比如茫然，比如失落，比如无措……这些心灵的疾病。比如西娃《两个人的世界》：“你爱我的时候，称我/女神，妈妈，女儿，保姆，营养师/按摩师，调酒师，杜冷丁，心肝……//你想念我的时候，叫我/巨毒草，银杏，忍冬花，狗尾巴草/罂粟花，冷杉，无花果，夹竹桃……//你饥渴的时候，唤我/肉包子，腊肉干，口语诗/无限水，三级片，荞麦片//你恨我的时候，骂我/疯婆娘，白痴，破罐子/岔道，烂瓦片，泼妇，贱人……//我都答应，都承认——我都做过/在你的面前，经常或有那么些时刻/当然，有更多的名称，你还没说出来”
　　 西娃从心灵到身体都体现着困惑的疼痛，和疼痛的困惑。但她的思想是细腻、敏感和丰富的。这些不经过精心雕琢的文字，赤裸裸得把思想展现出来，不但表达了诗人对未来的担当和勇气，也体现了一个诗人面对未来的责任，而这正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所具有的品质。西娃有了。
　　 所以说，西娃的诗，是真正的诗，这样的诗歌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