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洲头雨中漫步

南方多雨，尤其梅期，出门携带雨具就成了必须。崭新的折叠伞儿随身包里，两天了没派上用场，昨夜江心岛散步就没再累赘。不想走到半路，却落雨了，而且下得不小。仅仅十来分钟时间，就淋湿了。没有躲避，也没有着急，尽管江边楼阁亭廊随处都是。或许太喜欢雨，尤其春天的雨，江南的雨。那沙沙的密雨，那绵绵的细雨，那啪啪的骤雨，都是甘霖的美意，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任其打落在脸颊，打落在肩头，有一种被沐浴、被亲吻、被洗礼的感觉。脚下，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不慌不忙地走着。心底，默念宁静致远的箴言，自省淫漫的愚顽。雨儿中间停了，江风微微吹拂，有点凉但很清爽，其实凉的不过人心，爽的也是人心。

九十分钟过去，终于走到了江心岛的最南端。圆弧状的洲头，三边环水，似嵌入到宫颈下的穹窿里。大自然之阴阳无处不在，乾坤之合抱隐秘玄机。较之央视大裤衩所隐含的如哥特式建筑的性暗示，则更加圆润、自然、和谐。几对恋人或学子在夜雨沐浴的洲头，或紧拥深吻，或窃窃私语，或郎朗诵读。尤一小男生：我向毛主席发誓，我要向他学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走上波纹荡漾似的台阶，突然觉得这洲头，很像一艘超级的泰坦尼克号，若干个杰克和露丝的故事在发生在上演，爱的激荡和爱的滋润，生死相依和爱的美丽。当然更有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奔忙着生计，在激情与平淡中慢慢老去。自己默默伫立在巨大的也许是全国之最的毛泽东半身雕塑像前，就像上午肃立在韶山冲其父母的坟前，良久无语，凝固了思绪。又落雨了，刚刚风干还留着潮气的衣服又终于湿透了。脚下的老北京布鞋这下美了，被江南夜雨浸透了鞋面，浸湿了袜子。渐渐地，便有了水鞋灌水的感觉，脚趾头刻意用力地收曲，想找到咕唧咕唧的记忆，想找回童年玩雨的乐趣，现在的年轻人尤其九零后，怕是没人知道这个中滋味了。

雨还在下，自己还是不紧不忙地走着，并随着曲径通“有”，一会儿到了主席诗词处，一会儿到了唐生智公馆，一会儿到了古懂博物馆。行人稀少了，甚至基本就自己一个，兀自穿行在湘江的江心里。一片灯光昏暗的地方，黑影森森，头皮都发麻了，感觉头发奓开了。原来是一堆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和各种怪兽模样的雕塑。不用去触摸，肯定是铁质的，冰凉而坚硬，小朋友们应该喜欢这个。多情的雨儿停了，但夹克和长衫都早已湿透了，就当天公的眷顾吧，无偿为己浣衣。

八年前的舟山之行，不也是冒雨畅游南海天国么。还有二十年前的篮球场上，那个常被瓢泼大雨浇灌的傻瓜，在众多球友都已离开避雨，却独个儿在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在楼上女生的尖叫声中，雨中奔跑、雨中带球、雨中投篮。篮球，简直就是最性感的情人。那个淋漓，那个酣畅，那个痛快。快雨破人心，那是何等的享受。若能雨中裸奔就更美了，难道不是么，那赤条条肉体和赤裸裸的灵魂一起被雨滴或雨点，尤其豆大而密集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噼里啪啦地打落在肌肤上，那不正是大自然的按摩和恩赐么。

五个小时过去了，已在太平街口宾馆的702房间。于是，脱得净光，迅速冲洗一番。之后，把衣裤晾了起来，换了鞋袜。最后，像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钻进了被窝，一个人的被窝，一个人的世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窒息，便是最后的归宿。思想，只有思想，在长夜里驰骋奔走，在寰宇中天马行空，不留痕迹。诚如泰戈尔所言，但鸟儿已经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