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梨花白


又是一年梨花白

春寒料峭,暖融融的阳光下,浅素洁白的梨花,在清明期间静静地绚烂起来。

举目枝头,一束束、一丛丛洁白无瑕的花儿一尘不染。一色的清丽脱俗,一色的圣洁淡雅,暗香浮动,氤氲而来。生命的恬淡与美好,洋溢于万千梨花的纵情绽放中。我客在异乡,置身于梨花下,感慨万千,记忆的闸门随之打开,想起了如烟的往事,想起了生我养我的家乡,想起了给我快乐的老梨树。

我的家乡在黄河之畔的三滩,在六七十年代,家乡的村头街尾、渠畔田埂,到处都有父辈们栽种的梨树。有老果子(香水梨)、大果子(冬果梨)、长把梨、酥木梨、牛奶头……黄河水滋养的梨树,果实营养丰富、香甜可口。清苦的年间,它滋养了家乡的人民,吃成了我舌尖上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家的房前屋后也种了不少梨树,其中有一颗最大的梨树一人都抱不住,可能是太爷栽的。我清晰地记得,它盘根错节,参天而立、开枝散叶,长出一身繁华,身上布满了好多疙瘩和疤痕。它就像一位阅历丰富,精神矍铄,饱经沧桑的老人,健壮的枝干直刺苍穹,好像要把果实献给月亮似的,有几个枝杆直接爬在了厨房的土墙上。

每年“腊八”的早晨,奶奶就早早地喊着我们,要在老梨树下多放点火,这样梨树开花时就不受霜冻,才会花繁果甜,儿时的我信以为真。

那时候,我们平常摘果子或上房晒东西如履平地,连“三寸金莲”、小脚的奶奶都能从梨树上爬到房顶。我和一群小伙伴常常在梨树上疯玩、嬉闹,就像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偷摘果子。它那粗糙的树干被我们踩得油光发亮,缺皮少毛,可它顽强的生命力依然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每到春天,“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家乡的梨花一夜间全开了。我家的那棵光秃秃的老梨树也不例外,花儿如约而至。一朵朵、一簇簇洁白如玉的梨花,挨挨挤挤缀满枝头,汇成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无数只白蝴蝶停在空中、凝然不动,美丽动人,漫天的梨花染白了天空,染白了老屋。此时,你远远望去,家乡就像被飘浮着的朵朵白云包围着,蔚为壮观。遥远就能闻到弥漫而来甜丝丝、香喷喷的梨花香。用文人墨客的话来讲,那是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如痴如醉啊!

又是一年梨花白

没有药害的年代,成群结队的蜜蜂怕错过美好春光,匆匆忙忙采花蜜、传花粉,“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一只只麻雀“叽叽喳喳”在雪白、雪白的花枝上飞上落下。凑热闹的小燕子,也在烟熏黑的房檐下纵情歌唱。梨花下奶奶养的一只白母鸡“咯咯、咯咯”亲热地叫着,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娃寻蚂蚁、找虫子,而我们这些无事可做、天真烂漫的孩童在老梨树下荡起了秋千,奶奶看着,我们荡着。暧阳透过玲珑剔透的梨花,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弟兄姊妹的身上,忽明忽暗,在秋千上就像自由的小鸟飞翔在蓝天,玩得不亦乐乎。

啊!温馨的老院,洁白的梨花,难忘的童年!

花开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一阵春风拂来,梨花离开了不舍的枝头,犹如飘飞的雪花翩翩而下,洁白遍地,融入泥土,真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不多时日,梨树下又落下一层小果子,一枚枚的小果子令人惋惜哀叹,奶奶说:“那是多余的,是梨树奶不了的”。过些日子,那些剩下的绿色小精灵,就像捉迷藏似的,一枚枚从鲜嫩的枝叶中伸出圆圆的小脑袋,若隐若现,可爱动人。我们一双双明亮的眸子,数着、看着、盼着、等着,因为守候着希望,生活才充满了无穷的乐趣。

此时,梨树嫩嫩的叶子上会出现一种棕色透明的汁液,那时我们以为是蜂蜜,就用手蘸着吃,味道很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时的梨树从不施农药,是货真价实的绿色食品。细心的奶奶偶然发现有虫子,就烧一锅水,放上旱烟杆子或旱烟叶子熬呀熬。在屋顶或树下,父亲就用铁勺把熬下粽色的旱烟水,用力洒向梨树的角角落落,瞬间,梨树的叶子闪闪发亮,梨树下细雨纷飞。奶奶笑着说,今年又有香水梨吃啊!

食物匮乏的年代,清苦的日子,啥庄稼能吃我们就盘算着,先是黄澄澄的杏子,接着酥木梨,长把梨,最后就是香水梨了。

当秋日来临,圆圆的、金黄的香水梨鼓起了浑圆的肚子,站在枝头尽情地卖弄风雅,便勾引来一群天真无知的馋嘴顽童。那时懵懂我就会顺梨树爬上房,背心或短袖没有口袋,就把它装在裤腰里,把摘下的梨从脖子贯到衣服里,像个怀娃婆娘一样。把果子分享给其他伙伴。有时心太贪,果子就会从衣服里挤出来,瞬间、梨儿洒满一地。伙伴们争着、抢着,顾不上擦土就咬在口里,汁液乱溅。香酥的梨儿,白白的梨肉,甜丝丝、美滋滋的,让人唇齿留香。自此生活中每天都少不了梨儿的陪伴。

秋天的梨树也会遇上狂风暴雨的袭击,树大招风的老梨树也会被吹坏枝儿,梨儿一地。看着流着乳汁的梨儿,奶奶心疼着,呻唤着。宽厚善良的奶奶就把梨儿兜在自己的大襟子里,分散给邻里乡亲。吃不完的奶奶一颗一颗地淘净,先煮上一大锅,煮到梨儿开花,从锅取出待凉,剥去皮,果肉软绵香甜的梨儿犹如蜂蜜水一样,大家饱餐一顿。我如狼吞虎咽,肚子吃胀了,还想吃。哎!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香水梨”啊!

剩余的奶奶就用切刀,细心地切成薄薄的片,我顺梨树爬上房,用小手一片片摆在门帘上,晒干就是“果片”(果干)。除去水分的“果片”易保存且携带方便。没有果子的日子拿出来吃,既顶饿、又解馋,越嚼越香,余味无尽。

采摘果子的时候。奶奶先专门打扫一间房子,一层一层架起木板。叔叔、父亲就用三根椽绑上一个三脚架起的云梯,踩在上面摘。奶奶把大家小心翼翼摘下最好的果子,一颗一颗、一层一层耐心地摆在木板上。三两天,架上、炕上全是满眼金黄的香水梨。外面除放一些吃的梨儿外,其余全被奶奶用“将军不下马”的锁子,锁了起来。

摘下不多时日,香水梨愈加清香黄亮,已由原来脆香爽口变为软绵香醇。这时它汁水饱满,咬一口,甘甜袭人,香汁四溢。屋里院外,满是飘着勾人魂魄的梨香,让人垂涎欲滴。我趁叔婶母亲挣工分,奶奶不注意,我就偷上钥匙,悄悄打开“将军不下马”,把偷到的梨藏了起来慢慢地吃。那时的我,在睡梦中都在吃香水梨,一天不吃,心里就觉空落落的,就像缺少了什么。

到了冬天,当呼呼作响的北风如狼虎啸一样袭来。那刁钻的冷风透过了门窗和椽孔,香水梨却在屋里静静地沉睡,越睡越舒服了。香水梨经过飞雪“数九”的洗礼,颜色由黄变成黑色,外皮变黑是内里发生了酶化。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冻坏了,其实是香水梨来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香水梨的变黑如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此时奶奶提前从耳房屋里,拾来一盘冻得硬邦邦的黑梨,洗净放到住人生火的屋里。待到冻梨冰雪消尽,其乐融融的一大家人,共同欣赏香水梨浓浓的醇香。取一颗,剥去薄皮开一个小口,露出黑色的瓤,轻轻地吮吸一口,顿时,唇齿生香,一股清香直窜肺腑,就好像吸取母亲乳汁一样,令人神清气爽,如痴如醉。它的香,胜过杨贵妃喜吃千里之外的荔枝,超过王母娘娘蟠桃宴上,一万年成熟的蟠桃。

又是一年梨花白

这时候有亲友来临,迎接他的一定是奶奶热情端上的香水梨。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奶奶就早早给拜年的亲朋邻居,准备一大盘解冻的香水梨,待人热情的奶奶一定要让每个人吃一吃,尝一尝。食之,人人赞不绝口。

如今,国富民强,人们丰衣足食,果树林立,“红富士”远销他乡。我却始终忘不了清香的香水梨。

香水梨,我赞美你!你不但润肺、清热止咳,又在贫困的年代,让家乡的人们吃饱了肚子,满足了味蕾,还陪我度过了欢乐的童年。

我还要赞美梨树,你耐旱耐寒,适应性强,富有生命力,要求的少,给予人的多。

年年岁岁花又开,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家乡的梨树少了,老梨树已不在了,每到梨树下我就心潮澎湃、怅然若失……脑海里就浮现出曾经的老房子与至亲,心中充满着无尽的思念。

又是一年梨花白,我深深地赞叹,如今的生活犹如“香水梨”一样,有滋!有味!真香!真甜……


又是一年梨花白

作者简介

谢怀刚,生于1962年12月,甘肃省靖远县三滩中一村人。从小酷爱文学,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闲暇之余经常看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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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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