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清明节前的夜晚，一如往常地沉寂。飘飘柔柔的春雨，悄无声息地飘落在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致。轻柔飘渺的天籁渐渐渗透到屋里每个角落，缓缓地蔓延着。“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伤感凄美的旋律，和着飘在窗上的细雨，像泪水慢慢地汇集在一起，然后一滴一滴往下流淌，渲染着思念的愁绪……

时间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飞逝般流走，一转眼，父亲离世已六年了。让我吃惊的是，父亲走后，很少再回到我梦中。每想起此事，心就感到恐慌，如针扎一般。让我诧异的是，姐姐也有同样的心病。

父亲，您为何不愿回到我们的梦中？

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2015年9月13日下午4时，当我和二姐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医院返回家时，儿子珰珰迎面跑来说，我刚才作了个梦，看到爷爷盘着腿飞到天上去了。我很生气，正准备数落孩子，大姐却从医院打来电话，哭着说父亲走了！我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么玄的事？但我又不得不信！虽然我们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可父亲真的离去，我们还是觉得那么难以置信，那么措手不及！

知道父亲患重病，是2014年夏天。那天傍晚，父亲说身体不舒服，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隐隐觉得父亲这次病得不轻。父亲是个坚强的人，大小毛病从不轻易说出口，总是独自一人暗暗地扛，而这次父亲却主动说出来，足见不同寻常。果然，到医院检查，父亲已是肝癌晚期。我强忍泪水，瞒着父亲，把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姐姐，姐姐也很难过，父亲操劳一生，总是付出，却没享过什么福。我们最终商定，把一切都隐瞒下来，让父亲快快乐乐地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就这样，直到临终，父亲也不知自己的病。就连医生都啧啧称奇，说父亲住院期间身体从没痛过，连杜冷丁都没用过，走时那么安详，不像是肝癌患者。父亲，儿女这样做是不想让您在痛苦和恐惧中度过最后的时光，您千万别错怪儿女！

由于我们两口子白天忙工作，晚上又要照顾年幼的双胞胎，父亲便无更多精力照顾，为了妥善安置好父亲，那段时间，我发疯般地在各个保姆中介所穿梭，发疯般地发动同学们，想为父亲物色一位保姆，能悉心照料父亲。但令人失望和遗憾的是，始终没有适合的人选。父亲知道后，主动要求去敬老院。我很清楚，父亲是不愿拖累我们。尽管我内心极不情愿，挣扎并纠结了许久，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我又在各个敬老院间来回奔波，一心想找到一家条件更好，照顾老人更周到的敬老院。终于，我选中了一家老年公寓，条件很不错，离单位也近，方便随时探望，于是，父亲就住进了这家老年公寓。父亲，您是不是埋怨儿子没把您安顿好？

父亲性格内向，寡言少语，再加上操一口浓重的乡音，很难与外人沟通交流。担心父亲寂寞，我常常带着孩子去看望老人。可父亲总对我说，这里一切都好，你们把孩子带好就行。我知道父亲是怕影响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才不肯我们去看他。一次，我发现父亲情绪有些低落，再三询问，父亲才说了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父亲告诉我，住在对门的顾娭毑也是1958年从上海调到湖南来的，自从父亲来后，两个经历相似的老乡时常在一起聊天，非常愉快。直到有一次，父亲问起她的姓名，才知道竟然和母亲同名同姓！听后，我深深地震惊了！世界竟如此玄妙，难道老天在冥冥之中有意安排母亲来陪伴父亲？父亲有些黯然神伤，轻声说，“活不久了，要去见你母亲了。”父亲，儿子要知道住老年公寓会遇到这么玄的事，肯定不会把您送去，您能原谅我吗？

一天，我偶然从某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说的正是逝去的父母为何不再进入儿女的梦乡，这不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苦苦寻找答案的问题吗？我强抑着内心的激动，逐字逐句细细品读起来。我终于明白，父亲不再进入我们的梦乡，是因为他在天堂过得很好，没有病痛，没有忧伤，他无需托梦麻烦子女。我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思念确实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我的心终于彻底释然了！

父亲，愿您在天堂一切都好！

（写于清明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