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最重大的节日，古称“腊日”，也就是所谓的腊八节。

听到腊八，你也许立马想到喝腊八粥的习俗，但我觉得，除了粥，你可能不知道这天还有一个近乎失传、鲜有人知的神秘仪式......

从史前时期发源到先秦时期确立，腊八节都是祭祖敬神的日子，除此之外，古时这天有一项必不可少的活动——逐疫。顾名思义，逐疫就是驱逐病疫的意思。

这时你可能要问了：有病吃药啊，还做啥活动？

确实我们现在吃药治病，但在科学尚不发达的史前时代，逐疫治病的方法不怎么靠饮食医药，而是依赖原始巫舞活动来驱鬼治疾。

而这项在当今已经近乎被人遗忘的古代腊月巫术习俗，叫做傩。

傩

什么是傩文化？

傩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从远古自然崇拜以来，多元宗教与多种民俗艺术相融合产生的文化形态。其中包括：傩仪、傩俗、傩祓、傩逐、傩鼓、傩戏等。

相信这些眼花缭乱的活动让人傻傻分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傩活动所供奉的神灵为传说中的伏羲兄妹，尊为傩公傩婆。以缅怀传说中再造人类的祖先，并祈求他们护佑子孙。

傩这个活动从表面看是驱鬼逐疫、除灾呈祥，内涵则想通过各种仪式，达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富民强、天下太平的至高理想。所以自商周以来，除元清外，中国历代君王都要定期举行驱逐疫鬼的祭典，这个时间也基本定在腊八这天，各地民间有些许不同。

《大傩图》宋代佚名 绢本设色画

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你可能会觉得这种怪异猎奇的文化在新中国成立后就早已消亡殆尽了？其实不然，傩文化仍以传统文化的形态存留于汉族和多个少数民族地区，分布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和西南地区。其中傩戏是最有代表性的产物。

傩戏

以歌驱疫，以舞娱神

傩戏又称傩舞、鬼戏，是汉族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 。

看上去傩戏和跳大神有些相似，但傩戏是宗教文化与戏剧文化相结合的产物，积淀了各个历史时期的宗教文化和民间艺术，并不是单纯的封建迷信活动。并且傩戏在对象、场所等方面有明确的划分，分为民间傩、宫廷傩、军傩和寺院傩四种。

民间傩

在商周时期“傩”文化就已经确立了：古老的图腾崇拜和鬼神信仰，是民众渴望驱逐苦难，追求幸福生活最朴素的表达。为此上到国君下到百姓都要参与祭祀，祭祀的方式之一，就称为傩。

祭祀中必然要有歌舞礼乐，这种歌舞也就称为傩舞。傩在民间不断地发展变化，逐渐在歌舞中增加了故事情节，逐渐转化为一种戏曲表演，也就是傩戏。

《周礼·夏官》中关于周朝傩有所记载："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译为：方相氏戴着熊皮手套，金面四眼，身着玄衣红裤，拿着武器挥舞着盾牌，率领数百名奴隶驱傩。

东汉方相氏俑头

方相氏为"黄金四目"的原因，应该是其扮演者佩戴了一个傩面具，因为早期的傩戏角色，只靠面具来区分角色行当。不同角色的面具造型不同，能较为直观地表现出角色性格。

而傩戏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符号特征，就是其神秘中带有惊悚的面具。

傩面具

以面为媒，降神之灵

第一眼看到这些阴阳怪气的面具，我整个人都“难顶”，“这真的不是恐怖片里面走出来的道具？”但仔细品味一番后，竟从浮夸诡异的面具表情中看出一股平稳安定的情绪，难道这就是傩面具的独特魅力。

傩面具均为杨柳木和香樟木所雕，上面雕刻有花纹并绘以色彩，各地大同小异。傩戏的面具来源非常古老，可以追溯至远古先民的纹面，是纹面的再度夸张，既增加了对病疫鬼怪的威摄力，又给人审美感受，增添了娱人功能。

神灵面具

在古人对自然神明充满宗教信仰的眼中，面具不是装模作样的行头，欺世瞒人的道具，而是象征神灵的显现。

古代人无法理解自然规则、气候变化，将一系列无法控制的现象视为神明，而和神明交流就需要"神的使者"——巫觋。

为了让人们对神的概念更加具体，他们参考自然中强大的野兽，结合人类勇士的形象，刻画出一个个面具，将它们当成真正的神去供奉，并发明专门的音乐舞蹈用来祭祀神明。

傩舞

"傩"乃人避其难之谓，意为"惊驱疫厉之鬼"，所以巫傩面具总以凶神恶煞的造型出现，使面具能与任何鬼怪病疫相匹敌，人们理所应当要把它们刻画得和鬼怪一样凶恶可怕。

傩面具也是神明精神的载体，当舞者戴上面具，人格也随之升为神格，成为神在现世的显现。

表情夸张诡异的傩面具

在《后汉书·礼仪志》中出现了"十二神兽"的傩面具形象："甲作食杂，巯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女躯，拉女干，节解女肉，抽女肺肠。女不急去，后者为粮!"

內容是说：甲作、胇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十二位神兽，分别要吃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等十一种鬼疫，最后还要劝鬼疫赶快逃跑，不然就会被十二兽掏心、挖肺、抽筋、扒皮，以致被十二兽吃掉。

戴着十二兽面具的祭司在表演结束后，就用火把将疫鬼驱逐出皇宫。傩仪规模的扩大，彰显了统治者对鬼神的敬畏之心，同时也表达了统治者希望在祭祀之后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不再受到疫病侵扰的愿望。

十二神兽中的伯奇面具

保护“傩”的前世今生

那现在什么地方才能窥见傩文化的踪影呢？

江西萍乡、贵州德江、湖南泸溪为傩面具工艺传承具有代表性的地区，其中萍乡、泸溪傩面具继承了宋代傩面雕刻技艺。

2006年5月萍乡湘东傩面具被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中440尊傩面具的创作人赖明德，是祖传三代，继承宋代傩面具雕刻技艺之人，该440尊傩面具之后被萍乡市安源影视城收藏。

赖明德与其作品

傩面具申遗成功后，当地政府对傩面具进行了开发和保护，彭国龙入选傩文化传承人保护基地首批傩面雕刻传承人、省级非物质遗产项目萍乡湘东傩面具代表性传承人。

萍乡湘东傩面具

与此同时，其他地区政府也开始注意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 2007年德江傩面具入选贵州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传承人为王国华。2008年，泸溪傩面具入选湖南省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梁铁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 。

泸溪傩面具

“傩”到当下

回到当下，傩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或者说，傩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提到傩，相信百分之九十多的年轻人都闻所未闻，甚至读都读不来，同时对于这种传统神鬼文化嗤之以鼻、不愿了解，这对于傩等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势必是一大阻碍。

即便现今傩文化在我国已形成一个专门的学术领域，但这对于一般大众而言，还是像“隔行如隔山”一般难以了解，结合当今发达的科技与娱乐生活，传统的傩文化真的要被大众生活所抛弃吗？

答案是否定的，其实和很多传统文化一样，与其刻板保守的把傩文化生硬的丢进大众生活中，不如加以创新思维，保留其精神内核的情况下对其进行现代化加工，让其变成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

《傩面》湘西傩面具文创设计

参考日本人对传统文化的创新与文化输出，他们很多从古时中国舶来的文化现在在国际上的普及程度都超过中国文化，其中日本的能剧都和傩文化有些渊源，连读音都一样（能/のう/nou,音同傩）。而能剧元素大量出现在日本的动漫、影视、游戏等流行文化中，因此能剧比傩戏知名度高多了。

日本能面具

索尼2018年发售的PS4游戏《漫威蜘蛛侠》中，美国制作人在塑造一个中国超能力角色：“底片先生”李马丁时，就运用了“傩面具”的元素，他通过一个个能降灵的傩面具控制其他人的心智为自己所用，这实质上就是对傩文化进行创新及文化输出。

PS4《漫威蜘蛛侠》底片先生与傩面具

如果说美国人都能拿傩文化进行艺术创作，作为中国人自己，我们有更天然的优势。近年来传统文化越来越被重视，加之中国动漫游戏等新艺术形态的迅速崛起，面对如同傩这样濒临灭绝的传统文化，如果不主动进行文化创新，将这个文化遗产复兴，未来的腊八节将只剩下一碗腊八粥。

THE END

编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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