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疯女人

作者：北方雪

我还真有些想念起她了，连同她亲生的那个野孩子。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两年了。两年多来，我在穿过大街小巷时，在明知道不可能有她身影闪现的情况下，目光还是在四处茫然搜寻，希望能够再看见她。这倒不是咒她鉴别、旧病复发，再在大街上串来串去。不过就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难以言表的良好愿望而已。

第一次我在水泥厂大门口看见她时，留给我的初步印象是：她虽不怎么漂亮，却稳重里透着大方，文静里溢满秀气，善良里蕴藏可爱。如瀑的黑发光泽亮丽，一脸的白净温顺，满眼的清澈水灵，穿着讲究而得体，身段该凸该凹，线条自然优美、分明，有着很好的现代气质和都市风韵。一双红而亮的高跟鞋，美版、迈步触地时，声音脆亮而有节奏，从那辆红色的夏利车上下来，往水泥厂门口一，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的一站，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的注视。若不是后来亲眼目睹，当你十眼八眼看到她时，绝对不会相信她是一个因为女儿被车撞死后急疯掉的，又被丈夫抛弃，雇一辆夏利车从省城拉到小镇来的疯女人﹙当然这些都是人们后来才知道的﹚

初来咋到的那天晚上，天上繁星闪烁，地上微风窸窣。疯女人无处可去，就只好央求着躲进水泥厂门卫值班室。

第二天当疯女人迷迷糊糊醒来，她放在桌子底里的两个半大不小的包不见了。凭她呼天唤地、哭哭啼啼哀求，也找不来她的包了。

据说，那两个包里全是她心爱的衣服，好吃的东西。丈夫临走时装给她的。丈夫说了，她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寻找她们的女儿。

而那个嘴唇涂抹得很红，好心留她住上一宿的门卫女值班说了，值班室里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人多了、杂了，她还要开门、还要关门，还要给夜班工人取放自行车，还要上厕所，鬼知道谁拿了她的包了。

疯女人不仅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关于东方的古典文学，唐诗宋词；西方的柏拉图，荷尔德林，黑格尔都讲得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睛.

我在厂区的篮球广场处听了疯女人的两次“演讲”后，对她学识的渊博，口才的流利无不感到惊叹、佩服，在惋惜、怜悯的同时，了得出些许敬重和喜欢.

后来，一怕影响门卫工作，二怕影响公司在商家客户心目中的形象，三怕惹出事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厂里领导责令保安人员，将疯女人送往别处。

几经折腾，几经遣送。疯女人最终落户在县城，整天在四街上闲转，流浪、演讲、讨要... ...

我在最后一次碰见疯女人时，她已经挺着大大的肚子，走路很吃力的样子。头发已失去了原先的光泽；脸上也没了原先的红润、白净，而是紫青里透着黑红。满嘴血痂痂，目光也没了原先的清澈水灵，而是满目浑浊，呆滞，和初次见到时相比，已是面目全非，判若两人了。所没有改变的一点，那就是她的“演讲”依然那么动听、精彩、有声有色。她的独自一人跳的华尔兹三步舞姿依然那么优雅、羞涩而充满激情，做的每一件事情还是那么认真，，有条不紊。说出的话语还是那么轻声细语，文明而温柔一加。衣着尽最大可能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每次讨得人家一口饭吃，总是一谢再谢，还要帮着人家干活。

望着刚刚擦肩而过渐渐远去的疯女人的背影在人群中消失，我突然地在心中感到一片茫然忧伤、不安。我想，今夜疯女人又要走向何方、何处过夜，住上一宿？在那些个夜的深处……多少个她所说的臭男人、坏男人，在她的身上爬上爬下。

是的,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住在财政局大院里的田老太婆，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些响动，接着又听到女人的低泣，疑为对门的小两口在吵架，便披上衣服，出来看个究竟，劝说人家。哪想到啊！当她拉亮楼道的电灯，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喝多了酒的男人正在楼道的平地上爬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在撒野、在强暴……

天爷的妈妈哟！羞死人了，气死人了。田老太婆活过六十岁，还没见过这种阵势，这种场面，她惊呆了，吓傻了。来不及躲僻，就地把眼睛一闭，等她把眼睛慢慢睁开，那个男人已经提着裤子撒展了、跑远了，消失在黑夜里了……等田老太婆走过去，仔细一瞧，才看清被那个男人欺负的原来是疯女人。颤颤沙沙、哆哆嗦嗦正躲在楼角里穿裤子。

还有疯女人自己四处常说的那个中校里守门的胖老头。说他啥都很好。常常留她在门卫值班室睡觉，好舒服好舒服，就是一点不好，睡到半夜，咬她的奶头，拧她的大腿拔她的阴毛，整夜的欺负，痛得她直哎哟，直央及。天不亮时还把她赶出值班室，冻得她捂着手，跺着脚，紧咬着牙帮骨，在校门口转圈圈，呻吟如悠悠扬扬渺渺茫茫呜呜阵阵抑扬顿挫的大风歌！

看来，她是活不过今年的冬天了。尽管她已奇迹的活过了去年的寒冬腊月。便就是冻不死，饿不死，也会因为生孩子而被痛死，晕死，血淌死……

然而，我想错了。这年冬天，疯女人不仅没有死掉，还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分娩的时候，疯女人被几个好心的妇女送往医院，在医生、护士、妇女们的照顾、帮助下平安降生。更令人意想不到是，自生下孩子后，疯女人的病便不治自愈，完全恢复了记忆。孩子是母亲的唯一，全部。是母亲的精神寄托，依靠，是过去、现在、将来的希望所在。

两年来，不论睡觉，还是醒着，我都无法将疯女这一切忘却，而且时时记起。两年了，不知疯女人病好后，现在咋样？还在教她的书吗？还在和她的丈夫一起生活吗？ 她抱回家去的白白胖胖的野孩子，已经学会跑步了吧？

在我长久的牵挂和长久的沉默中，我只有深深地祝福了。祝福疯女人连同她的孩子，在属于她的城市，能够生活得好些……再好些！

温馨提示：

文章中所用图片均为网络配图，如有版权请及时联系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