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群有怪牧人

时光流逝,到了一四八二年,卡西莫多已经长大成人,多亏义父克洛德.弗罗洛的保举,在圣母院当敲钟人已有数年;而克洛德.弗罗洛也多亏恩公路易.德.博蒙的保举,当上了若萨的主教代理。

就这样,卡西莫多成了圣母院的敲钟人。

日子一长,在敲钟人和主教堂之间,便结了难以描摹的不解之缘。这个可怜而不幸的人,身份不明、形体又丑陋,从小就被这双重不可逾越的魔圈困住,他习惯于生活在收养他的宗教壁垒中,对外部世界一无所见。随着他的发育成长,圣母院相继是他的蛋壳、巢穴、家园、祖国,及至宇宙。

在这个生灵和这个建筑物之间,的确存在一种先天而神秘的和谐。他还幼小的时候,就在穹窿的黑暗中歪歪斜斜,一蹿一跳,拖着步子走路,虽为人面却有兽躯,真像一个天生的爬行动物,生活在潮湿阴暗的石板地上,周围尽是罗曼式斗拱投下的怪影。

后来,他下意识地第一次抓住钟楼的绳索,吊在上面,摇动起大钟,他的义父克洛德听了,就觉得那是孩子伸展舌头,开始说话了。

他始终顺应大教堂,就这样渐渐发育成长,在教堂里生活,睡觉,几乎从不出去,每时每刻都接受周围神秘的影响,可以说是镶嵌在里面,成为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结果酷似教堂了。请允许我们这样描绘:他那躯体是一个个棱角,恰好吻合建筑物的一个个凹角;看来,他在里面不仅仅是一个住客,而且是天生的肌体。甚至可以说,他以教堂为体形,如同蜗牛以其壳为形状一样。教堂就是他的寓所、洞穴和躯壳。他本人和古教堂关系极为笃深,本能上就息息相通,具有深厚的磁性亲缘,深厚的物质亲缘,因而他黏附于教堂,在一定程度上就像乌龟紧紧贴着甲壳。凹凸不平的大教堂,就是他的甲壳。

无须提醒读者,我们描述一个人和一座建筑物这种奇特、对称、直接,近乎同质的结合,不得不用借喻之法,自然不要死抠字面的意思;同样也不须赘述,在如此温长而亲密的相处中,他对整个教堂又该是多么熟悉。这座教堂,就是卡西莫多特有的寓所,无深处不钻,无高处不登,哪儿他都去过。有多少回,他仅仅抓着浮雕,就从教堂正面攀援上去好几层。两座钟楼犹如孪生的巨人,那样高峻,那样凶险,那样骇人,可是人们常常看见他像只壁虎,爬在陡立的钟楼墙上,既不眩晕,也不害怕,毫不惊惧而发抖;看着在他的手下,钟楼那么温柔,那么容易攀登,真好像被他驯服了。在这巍峨的大教堂悬崖峭壁间,他终日蹿跳,攀登并嬉耍,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猿猴或羚羊,如同意大利南部海滨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就能游泳,幼年就跟大海嬉戏。

不仅他的身体,就连他的灵魂,也是按照大教堂的模子塑造成型的。在这样扭结盘陀的皮囊里,在这样野性的生命中,这颗灵魂长了何等迂曲的褶纹,成为何等奇异的形状,究竟处于什么状态,这里很难描述清楚。卡西莫多生来就是独眼、驼背、跛足。克洛德.弗罗洛也以极大的耐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教会他说话。然而,这个可怜的弃婴也是在劫难逃,当了圣母院的敲钟人,十四岁上又得了一种植残疾:耳朵鼓膜被钟声震破,从此变成了聋子,这一下就无以复加了。造化本来为他敞开的通向外界的唯一大门,却突然永远关闭了。

这个门户一关闭,就截断了透进卡西莫多心灵的明亮快乐的唯一光线。从此,他的灵魂就堕入黑夜的深渊。这个苦命人的忧郁,也同他的畸形一样,发展到了极致,不可治愈了。再说,他耳朵一聋,在一定程度上也随之变成哑马。因为,他一发现自己聋了,就不想惹人耻笑,决意沉默不语,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偶然打破沉默。他的舌头,克洛德.弗罗洛费尽苦心才给解开,他又情愿结扎起来了。因此,即使迫不得已要开口说话,他的舌头也变得僵硬,不听使唤了,如同一扇门合叶锈住一样。

他这种不幸的第二结果,就是变得凶狠了。

因此,凡是知道有卡西莫多存在过的人,都觉得圣母院如今荒凉了,毫无生意,死气沉沉。他们感到什么东西消逝了。这个巨大的躯体已经中空,只剩下骨架子,灵魂离开了,只能见到灵魂空出的地方,仅此而已。就好像一具骷髅头骨,还有眼睛窟窿,却没有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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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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