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依之地》，人生的游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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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翻译，但电影《Nomadland》翻成《无依之地》，是不是最好？香港翻译为《浪迹天地》，有点江湖味；台湾翻成《游牧人生》，有点田园味；还有翻译成有点科普味的《游牧民》；大陆的统一翻译是《无依之地》——浓浓的悲情味。

翻译，二度创作。蕴涵着译者对原著的理解，以及极具个性的倾述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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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自媒体充斥着电影《无依之地》的链接和关于导演赵婷的各种花絮，突然间，好像又全面叫停。文化艺术作品总是被敏感，忽而上天，忽而入地。我们只能见怪不怪。不然呢？！

据说，“叫停”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赵婷以Chloé Zhao这样一个外文名，几年前，发表了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言论；二是《无依之地》本是一个揭露没落帝国的绝好素材，赵婷却把它整成了人生意义的探讨、多元文化的并存、个人选择的尊重、特立独行的赞许······的这样一部电影。

没办法，有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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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依之地》的简单剧情： 2011年冬天，由于石膏板需求减少，美国关闭了在内华达州昂皮尔镇建立了88年的工厂，和我们的关停并转差不多。女主角弗恩，在石膏厂工作了一生，丈夫去世，这里也成了“鬼镇”，孑然一身的她，只得出行。亚马逊的流水线上、游乐园的咖啡厅里，还有营地里保洁，她都打点小工，挣点小钱，维持自己沿途生存的费用。一路上，她和很多房车寄居者（注意，不是旅行者），相遇、相知、相识，彼此交流，彼此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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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无依之地》讲述的是一个“弃子”的故事，或者说，是一个被抛弃的故事。可能原书作者也有这个意思。但我以为，想多了！事实上，谁是谁的上帝？谁又能将谁抛弃？这一切，不过是命运的安排，不同的是，面对安排，每个人有不同选择。费恩选择在车轮上生活。这需要勇气。费恩是个倔强的女人，是个刚烈的女人，同时也是柔情似水情感丰富的女人。

她选择在荒野里数星星，过一个人的圣诞，夜深人静抚摸父亲遗留的菜盘，享受朋友发来的视频……以我们的文化来评判，她是孤独的可怜的甚至是失败的和被“抛弃”的。所以，我们毫无争议地翻译成“无依之地”，就有“老无所依”之意。但她说：我不是“无家”，仅是“无房”而已。

所以，我更喜欢“游牧人生”的这类译法，这包括了对生活方式选择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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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看完，我心里默默地鼓掌三次。一为导演，二为主演，三为摄像。

编剧兼导演赵婷，一个华人八零后，能够把美国文化吃得如此通透，能够把中老年人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能够在原著中提取“为我所用”的元素，搞出一个以“荒野、房车、独特的人群”为主要标识的电影，着实不易。记忆中，可能只有李安达到了这个高度。

电影的整个结构，除了说明赵婷的叙事能力超强以外，各个片段与细节，又体现了女导演的温馨和柔情。新年之夜，弗恩一人，手持一支小烟花，走到空旷的停车场，边走边和并不存在的人招呼：Happy New Year；山间清澈见底的溪水里，弗恩赤裸着全身，惬意并满足地任意漂浮；狭小昏暗的房车，费恩看着朋友发来的燕子飞出鸟巢的视频，面部涌现出的愉悦感，直击观众的心灵。

电影是镜头的艺术，无数个流淌画面，无不饱含着导演的思绪和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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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麦克多蒙德在《无依之地》中饰演女主角弗恩。她成熟的演技和刚毅的个性，完全达到导演对这个角色的要求。在《三块广告牌》中那股倔强劲，本片中依稀可见。不同的是，《三块广告牌》里，她和警官斗，和社会斗；《无依之地》里，她和环境斗，和自己斗；前者是口若悬河咄咄逼人，后者是欲言又止无声胜有声。

麦克多蒙德就片中角色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作为演员，无论赚了多少钱，只要我不能操纵我的人生，就依然没有意义。”此话，是扮演者所说，但观影中，我强烈感到这就是主角费恩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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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本片摄影的是约书亚·詹姆斯·理查兹，一名来自英国的摄影师，他参与了赵婷所有电影的拍摄。在对理查兹的一个访谈中，可以看出他对本片摄影的定位：利用镜头的转换吸引观众的注意力，通过镜头展现人物的情感变化，镜头再现“新游牧族”的游牧旅程。《无依之地》是一部忘却伤痛、找寻人生意义的电影，这些，都需要通过镜头的变化得以实现。

远景，有日落、光照和野生动物，近景又有弗恩起伏变化的内心世界，镜头不断地穿插与联结，银幕的各种角色活灵活现，观众跟随费恩的车轮了解到不一样的世界，并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另类的人生。

台湾著名导演杨德昌说得好的：电影里可以得到共鸣，电影里塑造某种观念，电影里改变某种认知，电影里经历某种体验，电影里沉淀某种情怀。

《无依之地》，一一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