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对联助力一段姻缘

　　古城扬州郊外，一次美丽的邂逅，让43岁的郑燮巧遇17岁的窈窕佳人饶氏。那时郑板桥还未成为大明星，板桥囊中羞涩，就以一阕委婉含蓄的词作为定情物，相约两年后迎娶。

　　板桥始于颜值，女孩敬于才华，两人合于性格，相随久于善良。一次邂逅，成就姻缘。而促成两人最后的心想事成，还与一人一联有关。那副对联当时悬挂于真州江上茶肆，联曰：

　　山光扑面因朝雨；

　　江水回头为晚潮。

　　江边的寻常风景，到了郑板桥的笔下栩栩如生，情趣盎然。江水、山光皆有情，为了晚潮和朝雨时时回头、扑面，诉说着深藏的心事。

　　《板桥偶记》完整地记录了这一段美好的回忆，字里行间充满着甜蜜。原文附后，翻译如下：

　　扬州的二月，正是春暖花开。我早晨起来，从傍花村再过虹桥，一直到达雷塘。打听到玉勾斜的遗址，距离城区有十里地左右。树木众多茂密，民宅渐渐变少。远远望见有一株银杏，在围墙与竹树之间。

　　我敲门直接进去，徘徊在花树下。有一位老妇人，捧着一杯茶，领我到茅亭小坐。茅亭的壁上竟然挂着我所作的词句。于是便指着落款“板桥”问妇人：“认识这个人吗？”妇人答道：“只听说他的名字，还不认识其人。”我告知说：“我就是郑板桥。”妇人非常高兴，小跑着向屋里呼唤道：“女儿快起来，女儿快起来，郑板桥先生在这里啊。”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我肚子有点饿，妇人去准备了食品。待我吃好，妇人的女儿穿着漂亮的服饰出来，向我拜了两拜说道：“久闻您的大名，读您的诗词，很是喜欢，听说您写有《道情》十首，不知能为小女书写一份吗？”我答应了。当即拿出淞江蜜色花笺纸，湖颖毛笔，紫端石砚台，女孩用纤纤玉手磨墨，请我当场书写。写好后，又填了一阕《西江月》词，赠给她，其内容为：

　　微雨晓风初歇，纱窗旭日才温。

　　绣帏香梦半蒙腾，窗外鹦哥未醒。

　　蟹眼茶声静悄，虾须帘影轻明。

　　梅花老去杏花匀，夜夜胭脂怯冷。

　　母女都笑着表示理解词的意思。询问她的姓，说是姓饶。再问她的芳龄，说已经十七岁了。妇人有五个女儿，其上的四个均已嫁人，惟留下这最小的女儿，以便可以为自己养老。小女名为五姑娘。又说：“听闻您现在丧偶独自一人，小女又这么仰慕您，何不纳小女为妾，服伺您左右呢。再说相貌也不算丑，何况又爱慕您呢”我说：“不才一介寒士，怎么能得此丽人啊？”妇人说：“也不用什么重金啦，能够赡养我这老妇人就可以了。”板桥许诺道：“今年是乙卯年（1735），明年丙辰大考，我准备进京应试，后年是丁巳年（1737），若是考中进士，我必定后年才能回来啊，能等得了我吗？”妇人与女儿都说：“能。”这样就以所赠的《西江月》词作为订礼。

　　第二年（1736），板桥考中进士，留在京城（等候任命）。饶氏母女更加贫困了，首饰服装等成套的基本拆散卖完了，住宅边上的五亩小园，也已售给别人。有个富裕的商人，愿出七百金购买五姑娘为妾。她母亲几乎心动了，女孩对母亲说：“我们已经与郑板桥先生有约，如果违背了，那就是不义，再说七百两金也有用完的时候啊。不用一年，郑板桥必定回来的，请耐心等待吧。”

　　江西蓼洲人程羽宸，路过江苏仪征的江上茶馆时，看见店里挂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山光扑面因朝雨；

　　江水回头为晚潮。

　　落款为“板桥郑燮题”。看到后很是惊异，问店主“板桥郑燮”是谁。茶馆主人答道：“你到了扬州，随便问谁，他都可以告诉你。”程羽宸进了扬州，一问方知板桥还在京城，又知道了饶氏母女的事，随即以五百两金，作为郑板桥的聘礼交给了饶氏。到丁巳年（1737），板桥从京城回来（没有轮到任命，回扬州继续卖字画为生），程羽宸又出五百两金，作为板桥娶饶女之费用。程羽宸经常陪同郑板桥游览，并索要板桥的书画，板桥略有小脾气，此时他也不强求。程羽宸年六十多，与板桥有几分相似，我像对待哥哥一样待他。

　　程羽宸见了一副联，识了一个人，圆了一件事，堪称真性情，可谓大好人。

附原文：

　　扬州二月，花时也。板桥居士晨起，由傍花村过虹桥，直抵雷塘。问玉勾斜遗迹，去城盖十里许矣。树木丛茂，居民渐少，遥望文杏一株，在围墙竹树之间。叩门迳入，徘徊花下。有一老媪，捧茶一瓯，延茅亭小坐。其壁间所贴，即板桥词也。问曰：“识此人乎？”答曰：“闻其名，不识其人。”告曰：“板桥，即我也。”媪大喜，走相呼曰：“女儿子起来，女儿子起来！郑板桥先生在此也。”

　　是刻已日上三竿矣，腹馁甚。媪具食。食罢，其女艳妆出，再拜而谢曰：“久闻公名，读公词，甚爱慕，闻有《道情十首》，能为妾一书乎？”板桥许诺。即取淞江蜜色花笺，湖颖笔，紫端石砚，纤手磨墨，索板桥书。书毕，复题《西江月》一阕赠之，其词曰：“微雨晓风初歇，纱窗旭日才温；绣帏香梦半矇腾，窗外鹦哥未醒。蟹眼茶声静悄，虾须?影轻明；梅花老去杏花匀，夜夜胭脂怯冷。”母女皆笑领词意。问其姓，姓饶；问其年，十七岁矣。有五女，其四皆嫁，惟留此女为养老计，名五姑娘。又曰：“闻君失偶，何不纳此女为箕帚？妾亦不恶，且又慕君。”板桥曰：“仆寒士，何能得此丽人？”媪曰：“不求多金，但足养老妇人者可矣。”板桥许诺，曰：“今年乙卯，来年丙辰计偕，后年丁巳，若成进士，必后年乃得归，能待我乎？”媪与女皆曰：“能。”即以所赠词为订。

　　明年，板桥成进士，留京师。饶氏益贫，花钿服饰，拆卖略尽。宅边有小园五亩，亦售人。有富贾者，发七百金，欲购五姑娘为妾。其母几动，女曰：“已与郑公约，背之不义。七百两亦有了时耳。不过一年，彼必归，请待之。”

　　江西蓼洲人程羽宸，过真州江上茶肆，见一对联云：“山光扑面因朝雨，江水回头为晚潮。”傍写“板桥郑燮题”。甚惊异，问何人，茶肆主人曰：“但至扬州，问人便知一切。”羽宸至扬州，问板桥，在京，且知饶氏事，即以五百金为板桥聘资授饶氏。明年，板桥归，复以五百金为板桥纳妇之费。常从板桥游，索书画。板桥略不可意，不敢硬索也。羽宸年六十余，颇貌板桥，兄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