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提《红玫瑰白玫瑰》时写到过:
旧式婚姻里,许多夫妻都在演戏。
在明明不幸福的婚姻里,维持着体面,维持着假装幸福的嘴脸,算计着,琢磨着,表演着。
希望成为别人口中体面的夫妇,希望在自家人眼里很有谱。
也许是,把所有人都哄过了,就能哄到自己,让自己相信这样也很幸福?
许多场面上的丈夫,做出敬爱老婆样子,其实是一种人设。
张爱玲《鸿鸾禧》里,有位事业有成极能干的娄先生,以及他不算能干的太太。
娄先生极在意自己的人设。回家叫佣人放水洗澡,自己靠着沙发翻杂志,看广告里的威士忌和红玫瑰,觉得自己挺典雅,觉得清贵气象与自己合一了:生活在美好的幻觉里了,棒。
他既是个讲究人、体面人,于是在家喜欢用焦躁的商量口吻,逼太太就范,“不要XXX好不好?”要求一大堆,还觉得自己挺温和。
在外面当着人,他习惯让太太三分。
他的心理是:
“她平白地要把一个泼悍的名声传扬出去,也由她;他反正已经牺牲了这许多了,索性好丈夫做到底。”
娄太太却很知道,她丈夫这姿态,是做给外人看的:
“若是旁边关心的人都死绝了,左邻右舍空空地单剩下她和她丈夫,她丈夫也不会再理她了”。
她也承认,外人看他们夫妻俩,其实是“旁看他们做夫妻”。
都是演戏。
许多场面上的丈夫,做出深情恋旧之态,也是一种人设:不止欺人,还骗自己呢。
《雷雨》里,周朴园真诚地怀恋(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侍萍:深情到当日陈设几十年不变,还对人说,已故的侍萍,那是自己的前妻。
然而那是他的人设:如此自欺欺人,在自己心里,他就是重情重义的好丈夫好父亲正人君子了。自己的家庭与感情都是完美合理的,有段可供凭吊的记忆,也挺好。
等侍萍真回来了,叶公好龙的周朴园立刻紧张起来:
“你来干什么?”
“谁指使你来的?”
真诚怀念着死去的侍萍,看见活侍萍却只敢谈钱了。
明明错误是他一手造就,却对自己儿子耍威风。让周萍给侍萍跪下。还尊严地教育周萍,不要忘了人伦天性。说侍萍回来,乃是命运。还自作主张,说要寄给侍萍二万元钱。最后说周萍是孝顺孩子,“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他会补上的。”
明明自己错了,却推诿于命运;指挥儿子下跪,大谈人伦,自觉安排得妥帖。自己的错误,儿子背锅,还很自在呢。
无非是自欺欺人:哄完了全世界,连自己都哄顺溜了。
还有些场面上的丈夫,只将妻子(不止一位)当做自己人生的挂件。
《围城》里的汪处厚,最为明显:
到得中年,儿子大学毕业,这时老婆逝世,自觉运气挺好。自己续弦再娶,还好就着亡妻写悼亡文章。
甚至还准备等续弦生了孩子,赶紧写一个“先室人忌辰泫然有作”,好凑一句:
“眼前新妇新儿女,已是人生第二回。”
张爱玲曹禺钱钟书这诸位,笔下这虚情假意的场面婚姻,都在上世纪了。
但人情世故这一块,经常是常读常新的。
页面更新: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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